面前的中年男子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
他只是用那双冰冷,与顾殊钧有几分相似的银灰色的眼眸,居高临下,漠然地看着苏时酒。
苏时酒神色平静。
他甚至忍不住分了下心,想道,明明与顾殊钧相处时,顾殊钧偶尔也会如同这般,但给苏时酒的感觉却并不讨厌。
至少没有这种……冒犯感。
旁边的李长竹看着两人对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之间的氛围,也有点太奇怪了!
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不行。
苏时酒可是他的最佳树洞,又是个小可怜,不能刚进圈子就被欺负了。
李长竹心中想着,当即拿出当初上课时,背着老师偷偷摸摸发消息的实力,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只露出最上面一截,开始盲打。
搬救兵搬救兵!
与此同时。
苏时酒正不动声色打量着中年男子。
然而,面前的男人迟迟不开口,同样只盯着他看。
几秒后,眼看着周围注意这边的人越来越多,苏时酒轻轻蹙眉。
他并不想高调。
思及此,见对方仍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苏时酒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冲对方颔了下首,起身离开,同时心想,或许周明祈给他邀请函,也跟面前的这位顾父有关?
和顾殊钧结婚这么久,苏时酒从未听顾殊钧提及自己的父亲。
之前带他回家,也只是见了母亲……
苏时酒猜测,这一切或许和之前顾殊钧被逐出顾家的事情有关。
突然,一旁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他神色淡淡道:“江城苏家,果然都是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在顾霍看来,苏家再不济,之前的底蕴还在,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即便边缘化,但也算江城圈子里的人。
身为苏家儿子,苏时酒理应学过社交礼仪,也该对江城的大人物有所了解,何况,苏时酒和他儿子领了证,是婚姻关系,也是顾家人了,顾殊钧的父母他肯定得了解,所以顾霍笃定,苏时酒一定认识他。
可两人见面,苏时酒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呵。
这就是苏家教导出来的儿子?
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想到这里,顾霍看向苏时酒的眼神愈发不悦。
顾殊钧究竟娶回来一个什么玩意儿!
苏时酒听了顾霍这话却不恼,唇角带着浅淡的笑。
他早就猜到对方来者不善,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辱骂苏家。
点点头,苏时酒深有同感道:“我也觉得。”
说罢,他抬眸,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静静盯着对方。
顾霍与苏时酒对视,一怔。
他原本准备了很多教训小辈的词,但见苏时酒滑跪的这么厉害,竟然赞同他的说法,不由卡壳。
再看苏时酒的眼神……
怎么总有种“麻烦再多骂点,我爱听,谢谢”的感觉?
“您还骂吗?”苏时酒问。
顾霍:“……”
怎么会有人这么公然问出口啊!?
顾霍活得年岁不算小,见过的人也多种多样,但大多人对面对他时,都是毕恭毕敬的,很少有人如同苏时酒这般……
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甚至开始怀疑苏时酒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顾霍脸色铁青,心想,这个人看来并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么单纯青涩……
“如果您不打算继续骂的话,那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苏时酒微微欠了欠身,“希望下次见面,也能聊得开心。”
说完,苏时酒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径自转身大步离去。
——只要我溜的够快,别人就反应不过来。
事实证明,周围人确实有些呆愣。
什么?
聊得开心?
到底哪里开心了啊!
顾霍也是在苏时酒走出几步后才意识到后者要溜。
他脸色一变,正要出声呵斥对方,私人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看到上面的备注,顾霍瞪了眼旁边的李长竹:“是你告的信?”
李长竹面上嬉皮笑脸。
他递过去一杯酒:“顾伯伯,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对了,我爸前两天还跟我提起您呢……”
另一边。
苏时酒从宴会厅内离开。
他刚走出大门,就察觉手机在不住震动。
一打开,入目便是顾殊钧发来的消息:「马上离开。」
「苏时酒。」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
发现苏时酒没回消息,他开始给苏时酒打电话,短短一段路程,未接来电就有足足五通。
苏时酒垂眸,正要给顾殊钧发消息,又一通电话打来。
他指尖一顿,接通了。
“苏时酒。”顾殊钧语速很快,“我现在开车去接你。”
“我已经从宴会厅出来了。”苏时酒提醒,“而且这边有司机在。”
顾殊钧:“我知道。等着我。”
苏时酒眨眨眼。
行吧。
夜色正浓。
他抬头望了望无边的天空,星星不算多,一轮弯月挂在上面,细细的,仿若随便一握便会折断。
旁边,站岗的安保人员的目光频频落在他身上——宴会还未结束,觥筹交错间,没人愿意离开,也没人舍得离开。
主动从里面走出来的苏时酒就像是个异类。
该不会是得罪什么大人物,在里面待不下去了吧?
不过,苏时酒并不在意。
他朝小花园的喷泉走去。
两人都没挂断通话。
苏时酒坐在喷泉池边缘,他仰头看着夜空发呆,过了会,突然想到之前顾殊钧发的消息,问:“三次是什么意思?”
顾殊钧:“你欠我的。”
苏时酒:“……”
苏时酒懂了。
他耳廓红了一瞬,茫然道,“上次不是……减去一次了?”
难道是苏时酒刚刚在宴会厅内,询问顾殊钧关于周家旁支和李长竹二哥的消息,顾殊钧要的报酬?
“哦。”顾殊钧语气淡淡,解释道,“因为你今天出门先迈出的是左脚,我不高兴了,所以多加一次。”
苏时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