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
只用了七天便从渭州赶到灵武的李亨,在入城登上城南楼后立刻即位为帝。
遥尊李隆基为上皇天帝,并且大赦天下,改元至德。
天宝十五载,就此变为至德元载。
对于裴冕与杜鸿渐,李亨也没有吝啬,一个授为书中侍郎,同平章事,一个授为中书舍人。
简单的登基过后,李亨以皇帝的身份,立刻给河西副节度使李嗣业,安西行军司马李栖筠下诏,各领兵兵七千增援灵武。
并且又写了一封命令辽东军只需继续镇守北地,无需南下平叛的诏书。
最后犹豫了一阵,还是咬牙派人去岐州寻找李隆基,告知继位之事。
而此刻的李隆基已经过了剑门,正式进入了蜀地。
对于前去接驾的崔圆,经过十余日的观察,李隆基对其也越发的放心与喜欢。
崔圆能让李隆基喜欢,其实只是为了稳妥,并没有直接率军前往岐州。
而是将剑南滞停在汉中进献给朝堂的十万匹绸缎先给送了过去。
一来是禁军的具体情况不了解,其次也是在与杨国忠做一个切割。
但这十万匹绸缎,对于李隆基而言,却是帮了大忙。
太子离开,以及忍饥挨饿的怨气,让禁军将士对李隆基越来越不满。
不但有很多人打算离开,对李隆基的态度也越来越差。
虽然没到了破口咒骂的地步,但语气上根本不拿李隆基当皇帝来看。
就算是陈玄礼呵斥劝诫,也没半点用处。
而崔圆恰巧派人将剑南的绸缎送了过来。
李隆基为此正忐忑不安与后悔没从长安城的府库中带些财帛出来而无法安抚军心的时候,崔圆恰巧派人送来了绸缎。
这让李隆基欣喜若狂,立刻将这些绸缎全都摆在了禁军将士面前。
先是一通近些年年老糊涂,朝堂上所托非人,以致逆胡乱常等等推心置腹的认错说辞。
随后又是一通将士们都是仓促之间跟随他出来。
不但来不及和父母妻儿告别,一路上更艰难跋涉,非常辛苦等愧疚说辞。
紧接着又边哭边以退为进,说接下来还是要去剑南。
但道路艰险,且郡县狭小,恐怕沿途没法供养这么多人马。
将这些绸缎全给分掉,当做是禁军将士回去的路资。
并且让将士们回到家中后,替他给父母妻儿问好,让他们多多保重。
禁军将士有了财帛在手,再有李隆基这一套说辞下来,
不但再没人对他不敬,还全都表示要誓死追随于他,并且绝无二心。
能够化解掉这样一个天大的危机,李隆基认为全都是崔圆的功劳。
而且这一路上,他也经历了好几起大起大落,尝尽了人情冷暖。
对崔圆先送绸缎,后率军接驾的体贴做法,更是十分感动。
从岐州到剑州这一路的攀谈,不但得知剑南如今米粮丰收且兵强马壮。
还发现崔圆是个才情颇佳,性格谦逊之人,李隆基更是十分欢喜。
他此刻身边太缺少这样做事细致且颇有章法的大臣。
到了剑州的普安城后,没有立刻歇息,而是将崔圆叫了过来。
“崔卿不但接驾有功,且将剑南治理的民丰地安。
朕向来有功必赏,授崔卿为剑南节度使,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一路上通过与高力士和陈玄礼的交谈,崔圆知道了一路上的诸多事情,与许多平叛战事上的细节。
对于李隆基的册封,并没有感到欣喜。
如今的形势,宰相的位置不好当,而且估计也当不多久。
太子的离开是早有预谋。
即便是将叛军打掉,今后也会有一箩筐的麻烦事。
况且李隆基能扔下长安近百万的百姓独自偷偷逃跑,已经不是简单的昏聩,而是无情又无胆。
不过眼下李隆基毕竟还是正朔,而且也担忧有人将好不容易有了如今气象的剑南给祸害成前些年的样子,崔圆并没有推辞。
“不必谢礼,如今大唐有难,还要尽快平息叛乱。”
将行礼的崔圆拉住,李隆基沉吟了一下,继续道:“拟旨,授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
领朔方、河东、河北、平卢等全国之兵,南下收复两京。
令授永王任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西道节度使。
授盛王为广陵大都督、领江南东道、淮南、河南等地节度使。
授丰王为河西、陇右、安西、北庭等地节度使。
护住边地的同时,防止叛军的攻击。”
顿了顿,李隆基对崔圆询问道:“崔卿再想想还有没有遗漏之处,若是没有就立刻将诏令传下去。”
崔圆对李隆基的安排,心中连连叹息。
说是让太子领全国之兵来平叛,可结果却让其他三王领了东、西、南三面的大权。
完全就是要用三王来制衡太子。
可见当初在马嵬驿传位给太子的话根本就不是真心。
最需要的是,又增加了河北、山南东道、黔中、江南西道、江南东道、淮南等节度使。
岭南经略使,也变成了岭南节度使。
可以说全国上下全都设置了节度使。
大唐落得如今地步,除了人祸之外,设立的节度使之职也是另外一大主因。
三王虽然统领新立各方镇,但实际领兵的还是下边的将领。
如果一直不能平复河北叛乱,恐怕其他各处也会生出事端。
想到这,崔圆沉声道:“陛下,三王是亲赴,还是按惯例遥领。
若还是遥领,臣觉得不妥。
河北之事,已经看出方镇之害,不得不加以提防。”
李隆基微微颔首,“崔卿所言有理,所设方镇不过是权宜之计。
且三王都要亲自赴任,不必太过担忧。”
见李隆基的口吻没法再劝说,崔圆沉默了一下,接着询问道:“平卢只有营州一地,且又紧邻辽东。
单单把兵强马壮的辽东落下,是不是容易被人误解。”
崔圆的询问,让李隆基陷入了沉默。
在路上最艰难的时候,他短暂的想过若是不与罗一闹得那么僵,未必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这个想法便被李隆基从脑中甩了出去,并且对罗一更加怨恨起来。
罗一身为臣子,有什么资格与他闹僵。
如果不是罗一的听调不听宣,又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之事,他又怎么会不敢调用辽东军。
河北的叛乱,乃至洛阳失守,潼关失守,长安陷入围攻,李隆基认为有一半的原因都要归于罗一的身上。
不过眼下的情势,还不是与罗一彻底翻脸的时候,并且他又身处剑南安稳之地。
李隆基沉默了一阵后,缓缓开口道:“辽东同样归太子所领。
是否征调辽东军,由太子酌情处理。
不过,朕的建议是辽东军继续北抗蕃敌,不让贼人趁机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