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碎石虽然有些硌脚,但脚踏实地的感觉却让罗一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解除掉在喜怒无常的大海上航行的高风险行军,可以说他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不用再担心成为比杨国忠还杨国忠,比安禄山还安禄山的那种冒功小人。
而计划剩下的一半内容,首要就是抓紧对郑阳进行救援。
望了一眼两条继续南下丰后的船,又转身仔细打量了几眼前方被倭人叫做大分川的河,罗一满脸可惜的摇摇头。
膏药国整体地势都是山多地少,并且往往越是最中心的地方山势越高。
再加之国土狭窄,河流虽多却没有一条太长的,全都是顺着山川地势急流入海的短河。
落差大水流又快,意味着河面不会太过宽广,没有降雨时河水的深度也不会太深。
全靠风力与人力行进的海船根本无法驶进河道逆流而上。
另外,看河道两旁老远的地方还有深深的泥沙流过痕迹,郑阳被水攻并不完全是人为指挥因素。
想要到达丰前的郡城井谷城,只能沿河而上进入山中的谷地。
而且井谷城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之地。
拿下此城顺着山中谷地一路西进,就能直接抵达筑前的太宰府。
如果不西进选择驻守此地,也能将筑前死死的卡在西边动弹不得。
整个筑紫岛的东部,倭人将无法从陆路上大规模派兵过来。
东部几国本就有些群众基础,大唐将有足够的时间来彻底消化几国之地。
因此郑阳选择的这个行军路线没有毛病。
如果还沿着海岸线绕过去,至少要多走出三四百里。
而筑紫岛东西的宽度最宽也才二百里,更何况只需要走一半就可以。
可惜全毁在熊袭人的败类手里。
想到这,罗一的面色逐渐发冷。
仔细盘算了一阵,下令左团顶在最前边,沿着河道快速向谷内进发。
河道这样的落差,先筑堤坝再决口,对上游的危害也很大,他不信丰前的倭人还有能力再来一次。
更何况海上这一路也没看到倭人的海船,大军的到来还是有隐秘性的。
河口距离井谷城有六十里左右,只要大军行动的速度够快,就算远处有些村庄也来不及通风报信。
“这样急行军我跟不上,船上最重的炮有一千多斤。”望了一眼已经开始顺河道向西北方向进发的左团,杨洪山脸色有些担忧道:“探马都不先撒出去,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罗一掏出两根布条,边打绑腿边回道:“左团就是探马,发现倭兵直接打过去就是。
他们腰里别着的和肩上扛着的,虽说比你船上的要差了些。
可同样不是倭兵能抵挡住的。
现在最宝贵的是时间,多磨蹭一分,郑阳那边就多一分危机。”
看了看脚下的碎石,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罗一继续道:“已经快要到傍晚,势必要贪黑行军。
既然炮不好抬,我与刘福统领的水军带着倭兵为中军。
你的炮卒与其他水军为后军,这样你准备的功夫能充足些,也更安稳些。”
炮卒想要冲在前边开路,只能背着几十斤的小炮。
可船上压根就没几十斤的炮,全在左右两团与罗一的院兵营手里握着。
听了罗一的安排,杨洪山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目送着杨洪山回船上去安排抬炮,罗一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井向内身上,“梦冲,给她的腿也缠上布条。”
“我自己可以来,不用他动手。”井向内胆怯的看了一眼罗一,咬咬牙坚持道:“我真的可以。”
“连衣服都需要别人帮着穿,少在这废话。”挥手让仓满过来帮着穿甲,罗一对苴梦冲道:“别听她的,赶紧给缠上布条。”
井向内闻言,眼眶中瞬间就蓄满了泪水,不过去竭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咬了咬嘴唇用她自认为最凶的语气道:“我已经听从你的安排,可你为何还要如此粗鲁不堪。
用一个仆从来给我缠腿,这是对我的侮辱,也于礼制不符。”
“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亲手给你缠腿才配的上你的身份?”
斜了一眼井向内,罗一撇嘴继续道:“如果你认不清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那就把你赏赐给仓满,让他来让你认清现实。”
井向内脸色一变,目光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仓满,立刻转过了身体,不敢再吭一声。
冷冷瞥了一眼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井向内,罗一看目光扫了一眼滩地,见倭人组成的新军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先下令小野鱼率两营倭兵跟上,罗一对刘福与史朝义招了招手,“这次行军不需要有间隔。
如果没有问题,两刻钟后咱们也要跟上。”
“使君放心,水军可不光是能在水上打仗,肯定不会出了差池。”
刘福知道罗一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赶忙拍着胸口做出保证。
史朝义则是面露难色,摊摊手无奈道:“我也想跟刘将军一样,可新军才组建十几天。
这是第一次领出来远征,我实在是没法也不敢立下军状。”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实诚。”翻了一眼史朝义,罗一没好气道:“没了左团护在左右,你就心里没底了?水军与我的院兵营难道都是摆设?”
理了理身上的甲胄,罗一抬手指了指脑袋,继续道:“心思实诚固然是个好的品质。
但你也得多用心琢磨琢磨,不要浪费了安老二的苦心。
更不要被落的越来越远,不然你爹还以为你在我这受气挨欺负。
以后见面能和气办的事,都必须要兵戈相见。”
河北的形势愈发明朗,史朝义只是性子直,并不是傻。
而且罗一对河北的态度也表明的清清楚楚。
如果安老二不给史朝义安排到新军军使的位置上,罗一也不想说这些糟心事。
另外,倭兵再废,人数在那摆着。
再加上辽东实在是缺少统兵的将才。
再对史朝义黑不提白不提,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罗一只能借着这次行军,与史朝义把事情彻底摊开了说。
“在镇东岛已经起过誓,使君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阿耶如果真做出不智之举,我肯定会极力相劝,定会让阿耶迷途知返。”
抽出短刃再一次架在左手尾指上,史朝义脸上涨红道:“此指就是心意,我…”
罗一眼角狂跳着夺过短刃,“除了跟安老二那个夯货学,你也没别的本事了。
既然明白我的意思,那就赶紧领兵跟上,以后更要把新军治理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