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与老崔这些人很聪明。
越重的炮,砂模立起来的高度越高,不好浇灌不说,还有在浇灌的过程中倒塌的风险。
这些匠人直接挖了在地上挖了深坑,将模具放进坑里只露出一个头。
并且还打造了两块大木板,直接将模具卡住用以固定。
活干得确实挺巧,能想的都想了,能做的也都做了。
唯独就是火炮铸得成功率惨不忍睹。
开模跟开盲盒一样,大小五十门炮只成功了六门。
成功上演了什么叫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不过在过段时间就要喜当爹的加持下,罗一倒是没觉得太气馁。
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成功率虽然低了些,但却比之前省事不少。
冶一炉铁的时间,最多也就一天一夜的工夫。
完全可以用铸造的次数来弥补成品率的不足。
总体算下来,还是要略优于泥范铸造。
不过毕竟是老林与老崔主持铸造的事宜,到底是继续用泥范还是用砂模,得征询他们两个的意见。
“砂模五十成六,比泥范还稍稍低些,要不要还用砂模,都说说怎么打算的。”
老崔盯着一门前半部分成了实心的一门炮道:“论省事肯定是砂模,而且成的那几门比泥范的要匀净的多。
如果把炮芯容易塌掉这个弊端给解决掉,还是用砂模的好。
唯独到时候怕铁料跟不上,又要采石又碎石,最后还要研磨成粉。”
抬头看看罗一,老崔卡巴卡巴眼睛,小心翼翼道:“现有的采石人手恐怕是不够用,还得再加些。
不过只要铁粉跟的上,就算炮芯塌堆,也能比泥范出的炮多。
若是炮芯能让炮芯不塌堆,没准十门能三四门。”
罗一被老崔的说辞给逗乐了,这是画饼画到他头上来了。
“你就直说这样铸炮你们省事得了,我又没说放弃砂模不用。”
抬手摸了摸脚下这门一千斤的火炮,罗一脸色一正道:“既然发现问题,那就想办法解决掉。
更不用怕我舍不得往里添钱,而耍心思说话。”
走到老崔身旁,罗一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塌堆的炮芯边问道:“采石那边用过火药吗?”
“采石用火药?”老崔先是茫然的呢喃一句,紧接着便兴奋的差点蹦起来,“之前怎么就没想着用火药来裂石,还是使君心思巧妙。”
不过刚说完,老崔脸色马上又暗淡了下来,“可现在火药打炮都还欠缺些,没法用来裂石。”
火药产量这一块,眼下确实是挺愁人。
这一个多月以来,挖了牲口滋润过的泥土日夜熬煮,倒是出了四千斤左右出来。
但是火药中硝的占比最大,这些硝石就配了六千斤左右的火药出来,于火炮用药还有缺口。
不过东亭这边牲口这么多,以后再寻摸个硝矿,火药的产量肯定会逐渐提升。
剑南那边的白糖再陆续运来,火药在采石必然会替代火烧水浇的方法。
“不用急,再有一年左右就能用上火药采石。”拍了拍铸废的火炮,罗一朝着北边的梁水河道:“抽空打几座水车用以舂石粉,能省上不少力气。”
老崔挠挠头,“那样的话,很容易被人知晓咱们南山里的秘密。”
罗一摇摇头,“就是磨个铁粉而已,那么多用铁的地方,谁能知晓什么。”
说到用铁的地方,罗一突然想起之前李尚客的吐槽。
火炮虽然威力可观,但铸炮已经严重挤压了铸造农具的铁料份额。
很多百姓不得不用木料制作犁铧,曲辕犁带来的轻便一下就给抵消了不少。
尤其是在开垦新田的时候,牛累得够呛不说,犁铧还总是动不动就断掉。
百姓们虽然没什么抱怨,但是这样会影响开田的数量。
一户少开个三亩五亩看不出什么,整个辽东加在一起可就多了,一年要少打不少的粮食。
而且东亭开了那么多铁石却看不到铁料,账目上更是不见增加兵刃与甲胄,早晚会有人心生疑惑。
可想让出铁料份额,前提是火炮数量要足够。
想提高火炮产量,就要提高铁料的产量。
而想要提高铁料的产量,就得加大采矿的力度。
想要加大采矿的力度,又没有什么是比得上火药炸石。
这让罗一琢磨的一阵头大,并且不准备再往下琢磨了。
这特么转悠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而且问题的本质上,多少也有些先军还是先民的性质。
以大唐眼下的局势,只能暂时选择当个鸵鸟。
当问题没被发现,等着以后再来解决,眼下还要按计划走。
这种无奈做出的决断,让罗一不得不感慨后世伟人们的睿智与不易。
他现在手里只掌握了大概半个辽省那么大,就已经感觉到问题有多棘手。
上升到整个国家,每一步的抉择都会让人酸爽的受不了。
不过好在现在的国际形势不同,大唐现在是想打谁就打谁。
虽说赌徒心理要不得,但只要能将膏药国按在地上摩擦,东亭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察觉出想得有些远还有些跑题,罗一收了收心思。
起身想要对老崔再叮嘱几句,老林突然从一门废炮旁起身道:“全靠河砂不行,只要稍微动一动,炮芯就会堆塌。
这样铸炮虽然容易,可能成的太少,还是泥范与砂模一起来吧。”
听了老林的话,罗一倒是得到了些启发,挑挑眉毛道:“炮芯容易散,问题还是出在河砂粘合的不够紧。
再铸炮的时候,往河砂里掺些黏土或是别的试一试。”
老林与老崔听了,目光同时一亮,都觉得这样是个好办法。
罗一看出两人跃跃欲试的样子,抬刚手一挥,左大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
“使君,急信。”
跑到罗一跟前,左大将手里的信递过去,目光扫了扫老崔。
见老崔十分懂事的退了下去,左大才呼呼喘着粗气道:“是之前去松漠的使官传回来的。”
顿了顿,左大压抑着愤怒低声道:“只回来了一个护送的战兵。
其余的使官和战兵,说是恐怕都遭了不测,被契丹贼给害了性命。”
最初听闻是李泌安排出使新八部的读书人传回的书信,罗一脸色一喜。
估摸着应该是说服阻午可汗的事情成了。
但是听到左大后边的如此,罗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快速打开书信扫了一遍,罗一用力握紧了双拳。
契丹人的新八部已经变天,阻午可汗成为了过去式。
接任者自称胡剌可汗,是阻午可汗遥辇俎里的儿子。
这位新可汗对大唐,再准确些是对北地与辽东充满了仇恨。
根本不听来意,只要出使的几位读书人的人头。
允许传信回来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赤裸裸挑衅与开战宣言。
将这封绝笔信小心的收好,罗一强压着怒气,声音发寒道:“把回来的兄弟带到厅堂,我要仔细询问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