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破晓,皇城的城门外已经站满了等待上朝的官员。
不过与以往大不相同的是,这些官员没有分班站得井然有序,而是都围在了罗一的身旁。
不管能不能被记住,不停地寒暄与客套。
以便给这个堪比圣人私生子的年轻郎君留下一个好印象。
直到杨国忠的出现,这些官员才呼啦的一下散开。
以防杨国忠与罗这两位大神,万一掐起来时,不会受到波及。
飞速在站回各自的位置后,这些官员全都用余光偷偷瞄向两人。
一时间皇城的门前变得静悄悄,仿佛刚才的寒暄与谈笑都是幻觉。
“大郎,昨夜那么晚才回去,还犯困着呢吧。”
杨国忠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些官员,亲昵地与罗一打了声招呼。
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罗一身上,杨国忠笑吟吟道:“早间寒气重,你穿得太单薄了。
先披着这个,待会儿入正殿之前,扔给领班的御史便可。”
竖起耳朵并且用余光看着这边的一众官员,见杨国忠居然如此客气,全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并且心中惊骇地犹如翻起了惊天巨浪。
杨国忠就这么认怂了?
被人赶到剑南去,连个狠话都不敢说?
这个年轻地罗使君简直已经凶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罗一本就心情不算太好,被那些围在身旁的官员一通虚情假意的寒暄弄得更是头大。
杨国忠的出现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并且总算是挑出了一个这货的优点。
干别的不行,静街的作用倒是不错。
“杨大夫的心意领了。”将大氅递还给杨国忠,罗一挤出笑容道:“在辽东习惯了严寒,这点冷算不得什么。杨大夫还是赶紧披上,莫要受了寒风。”
杨国忠倒是没坚持,听到皇城里边有了动静,将大氅重新披好,对罗一道:“别一口一个杨大夫,私下喊声兄长便可。
城门就要开了,我先去那边站班,待下朝你我再好好亲近亲近。”
罗一拱了拱手,装作高兴道:“我也正有此意。
就是此去剑南有许多事还要请教杨兄,到时候别嫌我烦就好。”
杨国忠连连摆手,“咦,说什么呢,这次就指望着你呢,到时你只管问便好。”
李尚客昨日见罗一打人不但没有受到任何责难,还破例给叫去了宫中。
觉得这事应该就算过去了,顶多就是被圣人骂上几句。
加上一路跟着罗一提心吊胆,早就身心疲惫。
如今又有李泌在跟前,李尚客并没有再住在崇仁坊而是回了自家的宅邸。
而且到了家也没急着找好友叙旧,早早就歇下美美的睡上一觉。
对昨夜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以及罗一要去剑南的事全都一无所知。
方才在皇城外与罗一汇合后,因为众官员的寒暄也没说上几句话。
此刻听了两人的对话,顿时大吃一惊。
等杨国忠站回了文臣的班序,李尚客马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与他搅合到一起了,还有去剑南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罗一揉了揉因一夜未睡而有些发红的眼睛,“待会儿上朝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尚客眉头拧成了一团,低声道:“皇城的大门就算开了,还得先到含元殿东、西两边的通乾、观象门序班。
等内侍与御史台的人查验过后,过了两门还得走到宣政门东、西两侧的日华门与月华门等着。
少说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上朝呢,你还是先与我简单说说吧。
不然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没个底。”
罗一琢磨了一下,反正待会朝会上也会说去剑南的事,这个时候与李尚客先说说也不犯什么忌讳。
左右看了看,与李尚客挨得更近了些,罗一将声音压得极低道:“杨国忠被李林甫一道,被派去剑南领军与南诏和吐蕃对阵。
这货自知不是这块料,昨晚跑宫里跟圣人哭诉去了。”
说到这,罗一转过身子,背对着离得并不算近的文臣班序,脸色阴沉地咬牙切齿道:“我那会儿正巧陪着圣人吃酒,结果被这货拉了垫背。”
李尚客脸色猛然一变,声音发颤道:“去那边可有个期日?半年?一年?还是直到退敌后方可回来。”
罗一摇摇头,缓声道:“这货见圣人答应让我一同前去,倒是夸下海口说半年便可归朝。
但南疆那地方,仗并不好打,全都按我的意思来,别说是半年,恐怕一年都够呛能回来。”
李尚客是为数不多的知晓河北如今正在发生变化的大唐官员之一。
还指望着罗一给河北釜底抽薪,这会被调去南疆,固然是获取军功的好机会。但对大唐整个的局势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当听到罗一说一年都未必能回来,李尚客瞬间生起了一股寒气,“你去南疆,那辽东怎么办,河北该怎么办。”
看到李尚客紧张成这样,罗一心中愈发的安定下来。
毕竟老李若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那河北可就真都谁也指望不上了。
“这世上又不是我一个能做事,辽东该…”见李尚客瞪起了眼珠子,罗一赶忙改口道:“辽东节度使还是由我来做,剑南招讨使只是临时的差事。”
用肩膀拱了拱李尚客,罗一嘿嘿一笑,“副使的职位由你来坐,但是老王那边得你去与他解释解释。
毕竟保定军将划到东亭,不好好解释解释,怕他会多想。”
李尚客长舒了一口气,东亭的治理方法,与其他各处都不一样。
如果真换了人过来,罗一之前许出去的那些利民承诺,很有可能被推翻。
现在东亭与各城刚刚整合到一起,全靠利益与武力对其进行拉拢与震慑,根本还谈不上什么忠心。
一旦出了差头,或是失了民心,东亭很有可能再次乱起来。
这样一来,可根本没办法着手解决河北的种种隐患。
所以副使由他担任,那是最好不过。
一年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怎么也能熬到罗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