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虽然同为北塞,比起东亭来气温却是高了不少。
除了体感,最直接就的证据就是范阳城外的潞水河,依旧波光粼粼,根本就没上冻。
河水没有冰封,自然没人傻到有河船不坐而选择骑马乘车来赶路。
尤其是出了潞水河进入永济渠开始逆流而上,行船虽然慢了些,却也愈发平稳。
这让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骑马奔波转战四处的罗一舒服的不得了。将乘船赶路完全当做了一场休假旅行。
不过或许是这一年折腾的太甚,也或许是脑中不停地思量如何完成那两个超高难度的选择。
舒服了没两日的罗一,便仿佛进入了亚健康的状态。
不但精神上有些萎靡,身体上疲劳乏力,只想窝在仓内守着火炉不想动弹一下。
“你岳丈怕你一路寂寞无聊,特意安排人陪你,你把人都赶出去不太好吧。”
李尚客嘴上调侃着,眼底却满是担忧。挨着罗一坐下,装作随意的问道:“又弄这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医师来瞧瞧。”
“麻烦把舱门关严实些。”紧了紧身上的盖着的貂裘披风,罗一半眯起眼睛懒洋洋道:“这一年实在跑得累了,现在是一动都不想动。”
看到李尚客起身蹑手蹑脚关舱门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罗一眉角向下搭了搭,无奈地轻声道:“没犯癔症,永济渠也不克我,你用不着这样。”
李尚客见被看破了心思,索性也不装了,指了指隔壁仓道:“你与洪秀和十九娘聚少离多,平时有空可最是愿意腻在一起。
现在连她们两个你都给打发出去了,况且还一副委顿不堪的样子。
不看个仔细,我实在是心绪难宁。”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就是歇一歇,怎么就让你心绪难宁了。”合上眼皮,用后脑勺向后点了点,罗一慵懒道:“我不让洪秀和十九娘去那边,我能得消停吗。”
罗一最初以为安禄山会给安排个对长安门清的厉害人物。
等到了范阳才知道,闹了半天就是安老二和安老九这哥俩。
安老二是个沉稳性子,能看出眉眼高低,见他窝着不愿动弹便不常过来。
安老九是真太折磨人了,只是目睹了一场大战,就以为真能上阵厮杀了。
一个劲儿的埋怨在柳城的时候就不该与罗一分开,对七星山那场仗也是刨根问底儿的一通询问。
连带着二郎买卖都不愿意做了,央求着以后也要跟着上阵。
这两孩子凑到一起,那种闹哄劲儿,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都不愿意走。
与其说是陪他路上解闷,不如说是他在带孩子。
逼得没办法,拿着油纸做了副扑克,教了他们打升级,这才算消停下来。
另外,洪秀和十九娘的岁数正是爱玩的时候。学会怎么玩扑克以后瘾头也很大,没必要硬绑着两人陪在身旁。
李尚客对罗一的说辞有些半信半疑,盯着火盆里的碳火琢磨了一下道:“最好是你说的这样。
再有十天就能到了东都洛阳,别人可不管你身子是强是弱,武人就得有个武人的样子。
不然,你这副委顿的样子,被有些人看到,很可能说成是对这次入京都多有不满。”
抬头看向罗一,李尚客身子往后倾了倾,“于你不利的可不光是你得罪过的那些人,还有那些大把嫉妒你的。
使君这个位置暂且不说,光是赐给你崇仁坊的宅子,就能让那些人背后风言风语。”
“就是一座宅子而已,我又在那住不了几天,有什么好嫉妒的。”
在木榻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罗一抬手边揉着太阳穴边继续道:“还是看我好欺负。
李林甫带病上朝就说成鞠躬尽瘁,力疾从事。
我稍稍懒散了些,就成了没有风仪,心存不满。”
李尚客抬手拍了拍膝盖,又好笑又无奈道:“还就一座宅子而已,到了长安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崇仁坊紧挨着皇城,又与兴庆宫只有一坊之隔。
而且坊里大多都是公主府,操办公主婚事的礼会院也在这里。
能住这坊里的只有非富即贵的贵,连富都不行。
甚至李林甫和五杨都没能在崇仁坊讨到宅子。”
被大门灵折磨出了阴影,一听到公主两字,罗一就浑身打了个激灵,并且猛得睁开了眼睛。
“啧啧,想什么呢你,圣人最小的小娘都比你大不少。
况且真有这个心思,还能给洪秀和十九娘都封了诰命夫人?”
似乎看出了罗一所想,李尚客又好笑又羡慕,指指隔壁船舱道:“估摸这是为了洪秀在你回东亭后,省着那么无趣,方便与公主们多走动些才在这赐的宅子。”
李尚客的解释,没让罗一有一丝的轻松之感。
最初穿越到柳城,他就是直杵怼到叛军水晶里了。
好家伙,这回又给整到公主窝里了,堪称己方水晶中的水晶。
如果换在大唐刚开国那会儿,这绝对要美得鼻涕冒泡。可如今再有几年水晶就要被叛军给拆了。
为了应对这个局面,眼下正琢磨着如何把洪秀能安全的从长安城里给弄出来。
现在四周住着一圈小boss,这难度又一下拔高了许多。
“你家在哪个坊。”抬手按在眉心,捋顺了几下往一块皱起的眉头,罗一有气无力的问道:“离皇城远吗。”
李尚客以为罗一是在炫耀,撇了撇大嘴,“别瞧不起人,昭国坊虽然离皇城远了些,可同样是在东城。也是贵人才能住的地方。”
“你想多了,根本没这个意思。”将手从眉心处放下,罗一叹了口气,“你说我求圣人把宅子赐到你住的那坊,他能答应吗。”
李尚客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一阵罗一,发现并没说笑的意思,嘬了嘬牙花子道:“我就想问问你,总想违逆圣人的心思和对你的恩宠,你到底图的什么。”
“看你这样子,是又没法改变了。”起身推开舱门吹了会冷风,绞尽脑汁琢磨了一会,罗一转身对李尚客道:“洪秀是你的义女,平日多在你家住住,这个没人会说什么吧。”
“这个自然没人会说什么。”应了一句,李尚客又万分疑惑的问道:“可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我怎么觉得你好似把长安当成了龙潭虎穴一样。”
罗一心中苦笑,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保命,“假如若说一旦有变,潼关会守不住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