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并未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三人的异动。
解决了高满夫人与小妾分赃不均后,相继将死去的小城宰的那些家人和仅剩的两名小城宰都做了安排。
这些人对罗一的安排没有异议且都非常满意。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或者说是都从罗一那里得到了好处。
那些死掉的小城宰,家中有子嗣的可以接任小城宰的位置。并且在集市立起来以后,有购买铺子的资格。
两名小城宰则担任起了顾命大臣的角色,分别负责教导高满的两个儿子,待两个孩子成年后,从中选出一个成为城主。
这期间,白崖城的政务以两人为主,高满夫人补位的小城宰为辅。
遇到大事时,则是三方面共同商议,如果意见达不成统一,可以请东亭戍过来调停。
相较于这些人,其实罗一更为满意。
这种影视剧中常用的分化手段算不上高端,甚至有些low。
罗一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再增加些筹码的准备。
没想到白崖城的人会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的意见。
高满夫人与妾室,高满的两个孩子,两个小城宰,那些补位的子嗣,明面上就将权利分成了四大块。
权力一旦分散,想要再集中起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权利的背后是利益,今后动谁的权,都是在动人家的钱,势必会遭受到反扑。
东亭戍斡旋时再往里撒些沙子,白崖城自此算是别想安生了。
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各方皆大欢喜。
灵堂里的气氛也从假装悲切转变为了其乐融融。
罗一起身打算离开,转身发现杨洪山脸色铁青,刚想打趣一句,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一左一右的周口口与侯杰,一人拉着杨洪山的一只胳膊,将其架在了中间。
原本罗一还没想好是在白崖城留宿一夜,还是直接回东亭戍。
看到三人的架势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回东亭戍。
回去与来时的月光一样,依旧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渡船也还是那只渡船,但气氛却与来时大相径庭,深夜的静谧被喝问与争吵声所打破。
“侯杰你为何阻拦我,你还是不是大唐的边军,还懂不懂得是非黑白。”
对于杨洪山的质问,侯杰丝毫不示弱,“正因为我是大唐的边军才要阻拦你。
你只是个书记官,领兵的事轮不到你,旅帅做事更不用你指手画脚。”
掏了掏耳朵,侯杰翻了一眼杨洪山,继续道:“劳烦以后与我说话客气些。
你不是我的上官,我也不是你的属下,什么辽东城的游奕使也不要与我提。
我是东亭戍的队头,不是你下边的队头,没道理什么都要听你的。”
杨洪山气得头上青筋蹦死,“你这是在左顾而言他。
他要私立的是集市,而不是草市,这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谏言也就罢了还要阻拦我。
你是嫌他死的不够快?还是觉得你的忠心表的很是时候?
简直是愚蠢透顶!”
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杨洪山气愤的继续吼道:“现在只能食言于白崖城。
而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白崖城将不再信任我们,分而治之的谋划将胎死腹中。
甚至以后与白崖城打交道,也会难上加难。
我们顶着星斗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得这么个结果?”
侯杰冷哼了一声,“你能想到的,旅帅会想不到?
你说的结果就是最后的结果?
你若是那么厉害,说的那么准,在东亭戍这些天,怎么没见你做一件有益于上下之事?
除了在旅帅面前摆个臭脸,指手画脚以外,你自己说说你还做什么了。”
“你…你…”杨洪山被侯杰说得一时语塞,用力跺了一下脚,气呼呼的扭头看向罗一,“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只几日便收到了心腹。”
“我没觉得侯杰哪里说错啊。”见杨洪山眼睛一立要跳跳脚大骂,罗一赶忙对侯杰挥了挥手,“你和老葛去船尾凉快凉快,整天就知道给我惹麻烦。”
拉着杨洪山往船头挪了挪,罗一嘿嘿一笑,“你当谁都是你妹夫呢?想说就说,想支使就支使?”
没理会罗一的挖苦,杨洪山眼中满是怒火道:“你为何擅自做主,不按与我商议的去说。
明知道上边有意再次谋划辽东,你还干这样背信之事。
你就不想想后果?还是你真打算用你那莫测的手段将白崖城的人全劈死。”
罗一对跟个愤青一样地杨洪山挑眉一笑,“白崖城对我的安排都很满意,能有什么后果。”
杨洪山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李先生让我给找了谁做倚仗吗。
你若是真没旁的说法。明日我便回辽西城与李长史仔细说说,将你从东亭戍调回去。
省着你这个祸事精祸害东亭戍,从而扰乱了上边的谋划。”
“啧啧,原来是靠上了长史,难怪一天天脾气这么大,逮谁怼谁。”坐到船头的横板上,罗一压低声音道:“谁说我要食言了,答应出去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杨洪山被罗一无所谓的样子气得牙直痒痒,“你不要命了?上边不会同意在东亭戍立集市的。”
罗一摇摇头,“集市就是个叫法,也可以叫庄子,也可以叫村子。
不管叫啥,里面住的都是大唐的子民。
他们在自家前院相互换些物件,或是登个籍册卖点东西,没什么不妥吧。”
杨洪山一怔,随后摇摇头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不管叫什么,总要有行商进驻。
而往来行商的,大多是他国或外族之人,别当上边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罗一摊了摊手,“所以才要白崖城的人先进来,当做不用买就能得来的马骨。”
杨洪山眉头紧拧的思索了一下,垂了垂眼眸后对罗一又扬了扬下巴,示意继续说下去。
“铺子一旦修盖好了,就没人不眼馋的。想要铺子,就得入咱们唐人的户籍。
有高满夫人当人样子,其他的高句丽人肯定跟着进来。
既给大唐增加了口众,咱们卖铺子又能得钱,你觉得上边会为难咱们吗。”
杨洪山被罗一的谋划惊得瞠目结舌。
如果事情真如罗一所说,这比让白崖城成为一盘散沙还要狠,这就是在绝了白崖城的根。
可仔细想想,杨洪山又觉得不对,摇头对罗一道:“你这太想当然了,高满夫人会同意入了咱们唐人的户籍?
一旦选择这样,财帛能不能赚到先不提,她自此可是没有羁縻州的身份来得自在。”
罗一哼了一声道:“不然盖铺子我不会自己直接雇佣人手?非要让高满夫人经一手拔一层皮?”
目光望向白崖城,罗一不屑道:“自个儿的男人死了,只知道争家产,连尸首都不顾。
冷血自私且贪图小利,这样的人你觉得她会看得长远吗。”
杨洪山长长吐了一口气,目光盯着罗一良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