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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沱大雨从阴霾重重的天空上倾洒而下,将屋顶黑色的瓦片敲得噼啪乱响。

转眼间房檐上便挂满了重重叠叠的雨幕,将窗外的一切隔绝开来。

纷乱的雨声充斥在耳畔,窗外又阴沉沉地看不清景物,躺在木榻上的罗一,心情也变得阴沉沉的。

撸起宽大的袖管看了看因病态而变得异常苍白的胳膊与双手,罗一起身拖着虚弱的身躯蹲到了一个装满清水的木盆前。

水中倒映着的,依旧是两天前看到的那张眉目清秀却脸色苍白无比的陌生面庞。

“哗啦!”

罗一双手伸进木盆,掬起一大捧水拍在了脸上。

摸了摸湿漉漉的脸颊,望了望木盆中因水波颤动而无法看清的倒影,罗一用力拉扯了几下脸颊,随后又用力抽了一下。

脸颊上的滚烫,让罗一轻叹了一声。

穿越这种小说中才有的桥段,居然会真的发生。

老天爷放着那些985,211的高端人才不用,把自己一个养生会馆的大堂经理弄过来干什么。

难道只因为自己的工作职务带个大堂两字,就让自己来了个滚楼梯直接一波送到大唐来了?

还是说老天爷看自己是个穷屌丝,没车没房没对象。

又是个孤儿,反正在哪都是孤着,索性孤的远点?

或是老天爷也是个不靠谱的?自己是被拆盲盒给拆过来的?

不管什么原因,反正是回不去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啪嗒…啪嗒…吱嘎。”

急迫的脚步声因雨水而异常响亮,随后与推门声一同响起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男孩的叫喊:

“大兄!你好些了吗?大伯与二伯抬着祖父过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好不好,你都看到了。”罗一回应了一声。

看着说话的男孩,罗一有些不自觉的想笑。

因为他的名字叫罗二二,是这具身体的亲弟弟。

而自己穿越到这具身体的名字比自己的名字多了一个一,叫‘罗一一’。

外出经商几年未有音讯的便宜父亲,起名还真够敷衍的。

“大兄,你居然能自己下床榻了。”罗二二原本焦急不安的小脸上出了一抹欣喜。

“这么大的雨,不披着蓑衣也不打油纸伞。”罗一拿起木榻上用来铺盖的麻被,在罗二二身上擦了起来。

“我自己来。”罗二二感受到了罗一手上的无力,接过麻被胡乱擦了几下,再次焦急道:“大伯和二伯要过来收铺子,这可怎么办呀。”

“不要急,慢慢说就好。”

罗一在融合的记忆中,身体原主生前最后的画面是家中的老仆坠马离世没多久,平常不怎么露面的大伯、二伯便闯进家中硬架着原主的胳膊在交出家中庄园的文书上画了手押,对于铺子的事情知晓的并不多。

“啪嗒…啪嗒…”罗二二还未开口细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顺着中堂敞开的房门,打头抬着门板的男子看到罗一居然下了床榻,微微有些诧异,“呦呵?大郎你居然能下床榻了。”

“大兄,我就说一一年岁尚小,身子骨又弱,根本压不住那些财帛。”在后边抬着门板的男子,在进入屋内后,咧嘴一笑,“看看,刚把城外的庄园还回来,这不就能下来走动了。”

罗一扫了一眼说话的两人,这是气死原主的大伯罗兴与二伯罗旺,门板上抬着的老者是祖父。

“你们胡说,城外的园子一直都是好好的,这与大兄压不压得住有什么干系。”罗二二小脸气得通红,不等罗一说话,率先开口。

“你一个小孩子懂得什么。”二伯罗旺瞪起三角眼呵斥了一句罗二二。

“这么大呼小叫的作甚,别把孩子吓着了。”

大伯罗兴假模假样的训斥了一句弟弟,将蓑衣脱掉,很是自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上。

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龇着一口大黄牙对罗一道:“你们二伯脾气暴躁,不要理会他,由我来与你们说说。”

顿了顿,罗兴先是叹息了一声,随后装作一脸为难的继续道:“这次冒雨过来,是与你算算你阿耶当初行商时从我们这借走的本钱。

另外咱们怎么也是汉家儿郎,自古就是百世孝为先。

奉养你们祖父的月钱和吃汤药的药钱儿,也得一并算一算。”

罗一没有贸然应声,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罗二二。

罗二二年岁虽小,可却聪慧的很,知晓目光中的含义,马上接口:“大兄,大伯在胡说,阿耶在行商之前就已经分家了。

祖父也一直都是奉养在咱们家,杨阿翁走后,他们才把祖父给接了去。”

说到这,罗二二一转身,愤怒的跟一头小狮子一样,对着两人怒吼道:“夺了城外的庄园还不够,还要夺了铺子。

你们心也太狠了,你们就不怕阿耶回来后,无法与他交代吗。”

“怎么和长辈说话呢。”罗旺的目光变得阴冷,盯着罗二二寒声道:“大郎都没说话,哪轮得到你在这张牙舞爪,再这么无礼,我就代你阿耶抽你。”

“你又凶什么,二郎正是年岁小才不知道里面的缘由。你再凶,我就抽你。”

再次假模假样的斥责了一句,罗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私契,在罗一眼前晃了晃。

“你阿耶行商之时,你们年岁还小,很多事情你们并不知晓。

行商的本钱当中,大多都是我与你们二伯分家时得来的家产。

那时你们几个堂兄年岁也不大,还未到婚配的年岁。

但现在马上要到了成丁之年,再不说个亲事,那可就要被人耻笑了。”

说到这,罗兴重重的叹息一声,“老三一走几年都没个音信,怕是……

所以不是我与你们二伯不顾亲情,是现今只能这样。”

罗二二听大伯这么说,更是气得不行,立刻反驳道:“这张私契一看就不是陈年的,还有欺我不识字吗?

那保人宋狗子都死了二三年,想打问都没处去,一看就是假的。”

罗旺眼睛一瞪,用力拍了一下案几,“念着都是罗家的骨血才与你仔细说说。

你小小年岁还想打起赖来,当真以为我不敢抽你?”

“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个什么。”罗兴起身装作关心,一把将罗二二拉在了身后。

罗二二丝毫不领情,甩开罗兴的手,跑到了罗一身旁。

罗兴对此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一副笑脸,“缘由与你讲过了,私契也给你们看过了,你们若还是不信,那就只能按你们二伯的法子来了。”

罗二二扭头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罗一,见兄长还是一副不打算吭声的模样,气得一跺脚,又跑到了门板旁。

“虽然阿娘走的早,可阿耶与家中的仆人对您奉养的并不差。

大伯二伯如此欺负我们兄弟二人,您得给个公道。”

罗兴与罗旺见状,偷偷对视了一眼,同时咧嘴笑了笑。

“你祖父现在已经中风,说不出话来了。”罗兴凑到门板旁,对着父亲轻声道:“阿耶,若是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就眨一次眼,若我说的是假的,您就眨两次眼。”

罗二二听闻,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没有出声反对,目光立刻紧紧盯住了祖父的眼睛。

可结果却让他如遭雷击,祖父眨了一次眼以后就将眼睛闭了起来。

“祖父…您是不是忘记眨另一下了。”

罗二二万万没想到对他最是疼爱的祖父,会给出这个颠倒是非的答案。

等了一会儿,见祖父依旧紧闭双眼,罗二二眼中噙满了泪水,“您好狠的心啊,你们这与贼人有何两样。”

“啪!”罗旺给了罗二二一记耳光,“敢和你祖父大嚷大叫,真是忤逆的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