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后,张总和周哥把话题引到了之前的那次停炉。
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煤质的问题他们是不会提的,会把大部分的责任都归结到操作员身上。
果不其然,每次张班长一提煤质不好,张总就会打岔,反而说发现的不够及时。
说真的,就是煤质的化验单,从来就没给我们看过,落煤管上又没有观察孔,怎么可能能发现落煤管堵没堵?
给煤机跳闸后,所有的操作都没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就是主操作员太乐观了。
是的,我太乐观了。
已经有一根落煤管堵塞了,居然还以为其他三根不会出现问题,信誓旦旦的说能保证运行。
这个乐观的保证,成了张总挑毛病的话题。
“明旭还说能保住,最后还是没保住。”
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年纪大了,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遍。
当时我也没多想,毕竟他一直重复这句话,已经足够让我尴尬的了。
我从没想过,其实这顿大鹅吃的,我就是一个小丑,一个不折不扣的Joker。
领导那不停的重复,明显是把责任归咎到了我身上,可是又没办法算是我的全部责任。
也正是他的这些话语,让某些人的某些想法,愈发的变得真切起来。
两位领导不胜酒力,不等结束就提出了离开。
大橙子开车去送,张班长对着另外一桌喊了一句:
“都矜持啥呢,过来吧,领导都走了,还不并到一桌?”
农家乐的鱼馆,为了贴近农家乐这个主题,是分成了炕桌和地桌的。
火炕烧的滚热,坐在上面喝着酒,酒精随着热汗从汗毛孔全部挥发出去,瞬间就觉得浑身通透。
保运的王哥喝了不少,醉醺醺的对我说道:
“明旭啊,说出来别不爱听,那天确实说的不对,你应该说你尽力,而不是说你能保住,太绝对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和张总一样,把我说出的那个前提给忘记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原话是:
“如果只有这一根落煤管堵了,那肯定能保住,没问题。”
如果一根,上那破壁煤,堵特么两根落煤管,谁特么能保住?
再硬挺着,剩下两根都保不准得堵。
“不过啊,你们单位的这个煤,太差了。”
王哥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张班长接口道:
“是差啊,但谁敢说啊?”
“买煤的是赵总,谁说差那不是否定赵总呢吗?”
“喝酒喝酒,领导都不在这了,还唠这些玩意干啥?”
接下来的酒局,只属于我们这个班组,说的聊的再也没有什么顾忌。
只是总觉得少了人,仔细一数,大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不过也不在乎多他少他一个。
自从我们用了工资卡以后,我们班费的来源就没了,出去吃饭喝酒大部分都是均摊制。
一个是谁家也不趁个千万上亿的,请一场酒局的花费太高了。
再有一个,熊哥当初的意外,被他的家人认定是因为是喝酒喝的。
而恰好那天他和他的几个同学凑在一起,虽然没喝多少,但是总归是发生了意外。
不说熊哥媳妇,就他那个小舅子,听说在医院的时候就没说什么好话,呜呜轩轩的,认定就是同桌喝酒的人导致的熊哥死亡。
听说这几个人都拿了些钱,凑在一起差不多有二十万吧。
均摊制,不存在谁请客的问题,不欠人情,更不会出现有人出现意外,导致其他人被连累的情况。
临近结束,保运的王哥已经有些迷糊了,搂着我的肩膀道:
“明旭啊,算账的时候,记得把我也算在里面。”
我摇了摇头:
“不行,把你也算里面,那不对劲。”
王哥争辩道:
“你就算吧,我不能总白吃白喝。”
我摇头不语,就是不答应他。
王哥继续道:
“你得把我当咱一班人,吃饭喝酒总不算我的,那成啥了那?”
我咧嘴一笑:
“那你找班长说去,我只管算账,他才负责决定谁要一起算账。”
王哥恼怒道:
“你要不带我,我跳江去了。”
我哈哈一笑:
“大哥,你是不是对咱们这的江,有点什么误解?”
“你跳江没问题,我就怕没淹死你,反倒撞得你一脑袋包!”
回过头,我对着班里其他人喊道:
“兄弟们,王哥没见过咱们这的江,来咱带他去瞅瞅。”
开玩笑,那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晚,差不多是十一月末才下,这个时间的江面,不说完全冻成冰坨子,但最起码得有个半米以上的冰层。
他要跳江?
这一脑袋扎下去,不撞得他满头包就怪了。
到了江岸边,王哥看着目之所及全是大冰坨子的江面,无奈的揉了揉眼睛:
“回去睡觉!”
他们保运的几个师傅,都是在单位的宿舍住,宿舍就在办公楼的五楼。
大休班的两天,第一天就在铁锅炖大鹅的酒桌上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和曹萌一起回了南山厂区。
冬阳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
“听说你们钟衡要卖?”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谁说的?”
好好的单位,赵总是不可能卖的,我还记得他在大会上说过的话,去年欠人家两亿一,今年欠八千万。
一年的收益超过一个亿,这还是账目上面的数字,至于他自己和董事会都赚了多少,估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此赚钱的企业,他怎么可能卖?
“要价多少?”
我随意的问了一句。
冬阳笑道:
“一个你想象不到的数字。”
我斟酌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超过10亿没?”
冬阳抿着嘴,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12亿!他是真敢张嘴啊。”
我吓了一跳,赵总是真敢开价啊。
不过,从他的要价上,我猜测出了一些东西。
曾经我们班长给我们普及过,一个电厂里面最贵的有三样东西。
磨煤机的轴瓦,汽轮机的大轴,还有就是化学的铂金坩埚。
新厂的两台锅炉又用不上磨煤机,铂金坩埚还是老厂传下来的,那只是两台汽轮机的大轴,会值多少钱?
怪不得啊,赵总开大会的时候一个劲的说,某些监管人员,不去告他们就不错了。
这里面当真是有很多意外啊!
“多少钱跟咱们也没关系!”
马上,省里和市里就要进行更替了,这个时候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等出了最后结果的时候,在决定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