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总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啊,家里穷,我读大学都是一面在工地打工赚学费一面读的,我开始读书,是从一本《平凡的世界》开始的,那是我同学的一本书,当时我简直被那本书迷的不行,每天下工以后,别的工友看戏的看戏,跳舞的跳舞去了,那个时候流行跳舞,就是那种早年迪斯科,你见过没有?”
“我知道,我爸我妈他们年轻的时候的照片里见过。确实很流行。”
“对,可我对那些没兴趣,每天没日没夜的看那本书,可能是因为孙少平的经历和我太像了吧,他也是出身农村,家境贫寒,后来到处去打工,他的命运那么的坎坷,女主角死的时候,我哭了一个晚上,后来好多天都沉浸在书里的世界无法自拔。虽然那是一个悲剧,可不知道为什么,它却给了我不少力量,就是……在那样艰难的人生中,你依然要努力生活,努力追寻你想要的东西,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力量,从那以后,我就想尽办法找书来看,但凡能找到的可以阅读的,文字形式的东西,我都弄来看,但终究是条件有限,能读到的还是很少。”
“羽灵她爸,哦不,冉叔叔家里应该有书的吧?老爷子不是院士么,您可以上他们家借书啊。”
我本能的想称冉宏远为羽灵她爸的,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改口。
好在贾总并不在意,他笑了一下,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宏远呢,老爷子那里倒确实有很多书,他们家以前那老房子你没去过,那书房比我这都大,但他不肯借给我。”
“为什么?”我问道。
贾总笑了,说道,“我当初跟你一样,也十分不解,觉得老爷子太抠门,几本破书为啥都不借,但后来我自己有书了以后就明白了,读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感的,不肯外借,借钱可以,借书不行,说的通俗点,就好像书是你的女人一样,那种感觉,我是后来才明白的,更别说老爷子那种爱书如命的人了,他那些书大部分都是些孤本,哪里肯借给我,让我带到脏兮兮的工地上去读,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我也不禁笑了起来。
贾总叹了一口气,怅然的说道,“那个时候,日子是真的苦,我打工赚的那点钱,又要给我交学费,还要给弟弟妹妹交学费,甚至,赶上灾年,有的时候还要补贴家用,所以啊,根本没钱买店读书,还经常被轰出来,所以啊,后来索性就断了这个爱好,我就想,我先赚钱,等赚了足够的钱,我把你这破书店给你买下来,这样就可以天天读书了。可后来,开始赚钱,发现又成了钱的奴隶,钱越赚越多,目标越来越高,欲望越来越大,更没时间读书了,这也就是前两年,因为别人搞我,事业暂时停了一下,我就索性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书房,买了很多书回来,其实就是为了弥补年少时,贫穷的时候缺失的情感。”
我点了点头。
“所以,我一直教导泽天,让他趁着年轻,多读些书,多学些东西,因为你到了一定的年纪,脑力和记忆力就不够了,读不进去书了,你看看我,《资本论》还勉强能读进去,可这罗素就怎么都读不进去了,读一半就开始打瞌睡。”贾总笑道。“这些书你读过么?”
“《资本论》之前读过,当然是草读,但我觉得马克思他们还是很靠谱的,至少不晦涩,我觉得,很多大师的东西,厉害就厉害在,他们能用生动的语言向你描述一件复杂的事情,虽然是上个世纪的书了,可里面的很多经济原理到现在依然适用,甚至可以说,我们现在市场经济,和经济行为,本质还是从《资本论》那里来的。”
贾总更加意外的点头,说道,“还有呢?”
“我觉得第三卷是精髓,是对资本运动总过程的分析,既是理论分析的高潮,又是理论分析的完成。因为这里的分析不再停留在本质的层次上。而是上升到社会的表面。由此,把资本主义这个庞然大物从里到外清楚地再现在人们面前。前面做过的许多分析如价值货币等在这里又得到了更加深入更加丰富更加具体的论证。”我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认知,肯定不全对,至于罗素的书,确实太过晦涩,我看过他的《西方哲学史》,但很不幸,也没有读完,倒是喜欢尼采,我觉得他有点像我们这边的济公,看似疯癫,其实是世事洞明,看的太透而已。”
“秦政啊,你可真是让我有点没有想到。”贾总笑道,“所以啊,你看到我有这么多书,其实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您够可以的了,附庸风雅也是风雅,”我笑道,“至少,您没有庸俗到把书摆到办公室去。我反正觉得,那些把书架摆在办公室的,是真正的摆门面。”
贾总笑了,“这个我太认同了,办公室里那是读书的地方吗?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客户,业务可以谈,但朋友是不交的,这种人虚伪,甚至虚荣,谁会真的在办公室里读书呢?当然,也有可能你真的在办公室里读书,可如果你真的在办公室里读书,那只有一种可能,你的生意不行啊,要不你哪有那闲工夫?”
他说完,我们都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我才说道,“贾总,您今天叫我来,不止是要跟我谈书法和阅读的吧?”
贾总似乎也这才意识到说远了,这才笑道,“是啊,这忽然跟你聊起这些,聊的兴起,倒忘了正事了,行,这话改天咱们找时间再好好的聊,咱们先说正事。”
“嗯。”
“你和那个什么罗恒之间是怎么回事儿?”贾总问道。
我一愣,没想到贾总这么快就已经查到了罗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