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江北这边参与叫行的人数就比江南多,足有七八家药材商都出了价,最有意思的是,开标之时竟出现了两个相同的最低价!
桑玉奴为难地道:“这两个价格都是八十八万贯,一家是京城老字号广誉堂,另一家则是后起之秀颐寿堂,这倒是让人为难了。”
人群顿时哗然。许多外地商人不了解情况,京城人却是知道的,这两家中前者便是原来的皇家药材商,后者则是寿宁侯府的产业。一个故旧、一个新贵,有热闹看了!
“那就两家再竞个价吧!”果然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时出言建议道。
桑玉奴将两家在场的主事人请到了前面,广誉堂是位姓曾的老掌柜全权负责,颐寿堂则是侯府世子姜赫亲自出面。
在征得了二者的同意后,二人开始公开竞价。
“八十五万贯!”曾掌柜率先出价。
“八十四万贯!”姜赫毫不示弱,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八十二万!”
“八十一万!”
曾掌柜一咬牙:“七十八!”
姜赫立马跟上:“七十七!”
眼看无论自己怎么压价,姜赫都咬定了比自己低一万,曾掌柜有些慌了。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他太清楚成本价是多少了!眼看着这个价位已经逼近成本价,跟还是不跟,成了一个问题!不跟,那显然即将到手的机会就会白白丧失;跟,那这可能就是个赔本赚吆喝的事情!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姜赫挑眉问道:“你到底还出不出价了?”
桑玉奴也投来了探询的目光。
罢了,先跟了吧,大不了之后再好好跟宫里说说,凭着跟宫中各位管事的中贵人多年的交情,让他们帮帮忙找找理由再加点钱就是了!
“七十五万贯!”一个声音几乎从曾掌柜的嗓子眼儿里挤了出来。
这个价位一出,姜赫也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曾掌柜不会再跟了,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直接给到了成本价!幸亏之前进宫跟姐姐聊过这个事情,又偷看了宫中御药监的账本,否则真要被这老家伙唬住了!
“七十万贯!”姜赫傲然地喊出了一个数字。
人群中再次发出惊呼,但之前中标的江南年姓药商却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价格不以为然。与此同时,曾掌柜提溜到嗓子眼儿的心猛然落地,失望固然有,但他反而也安心了。他知道,广誉堂这一仗——输了!
“恭喜颐寿堂获得皇家药商资格,世子请跟伙计到这边签契约!”
“多谢表婶!”
姜赫跟着伙计去签约且不提,堂内祁翀却眉头紧皱:“姜赫七十万贯就能签,那说明这个价格也不亏呀!就算姜赫这个价低于广誉堂的承受能力,那广誉堂自己的出价是多少?七十五万贯!可之前广誉堂每年从宫里领多少钱?一百四十万贯!几乎是两倍之数了!幸亏搞了个叫行,要不然朕每年得多花多少冤枉钱!”
“都这样!陛下您以为这些钱能都到皇商自己手里吗?中间指不定多少人过手呢!凡过手者能片叶不沾身?”祁檩不以为意地笑道。
祁翀却来了气:“老韩、杨希古,去查!就从广誉堂查起,凡宫中涉贪者一个不能放过!”
“奴婢遵旨!”
“臣遵旨!”
祁翀独自生着闷气,外面的招商会也接近了尾声。
“今日所有的招商项目已全部结束,各位没能找到心仪项目的东家也不必气馁。平原商号在各地都有分号,而且各州都设有工商会,各位只要加入工商会,就可以第一时间获得最新的商机。而且,工商会下设的钱庄还可以提供低息贷款,为资金不足的商家提供支持......”
桑玉奴还在卖力地介绍着工商会和钱庄,祁翀等人却已经从后门离开了。
“玉奴今日做的不错,回头让她到宫里领赏。对了,顺便让她进宫住几日吧,陪陪皇太后。皇太后产后需要有人照顾,朕也不好意思总麻烦林太妃,姜家那几个女人又都粗俗地很,总是说错话,反而惹太后不悦。想来想去还是玉奴比较合适。”
“是,那臣让拙荆安排一下手上的事,尽快进宫去。”连述答应着,目送祁翀等人的马车离开。
端午前夕,正宪帝在桂华殿大宴新科进士。为了勉励新科进士,宴会之上,前一科进士们所做出的成绩被屡屡提及。
“诸位都是年轻的才子,是朝廷未来的栋梁,这话不假,但是不是文章做的好就能够处理国事了呢?显然并非如此!这两科进士初始授官品阶都不高,一甲进士也并无殊遇,这并非是朕不重视尔等,而是因为朕希望你们能够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为黎民百姓做些实事!
就以上一科进士来说吧,状元席安自不必说了,已是六品职衔,目前顶风冒雨在浊水赈灾,可谓劳苦功高!此外,刘文敏、梁睿等人也都做出了不菲的成绩,截至目前已查办贪官污吏四十余人,还有数十起案件在侦办中。
诸位不要以为办案是件很容易的事,更不要轻视办案的经验,只要善于学习,通过办理一个官员贪腐案件,你就能够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举个例子,你要知道一个县令是否贪墨了朝廷的税钱,那你是不是就得对该县的税收有个详细了解啊,那么你是不是就因此而懂得了基层税收的门道?以此类推,许多理政经验便可由此积累......”
洋洋洒洒说教了半天后,除了少数留京实习的进士外,大部分人被委任为从七品度田员外郎的临时职务,带着正宪帝的殷殷期望奔赴江南开展度田。
紫宸宫内,宫人们挂艾枝,悬菖蒲,洒雄黄水,桑玉奴则将亲手缝制的香囊挂到了小公主的脖子上。小公主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乳名,唤作“阿笙”,软软糯糯的小人儿被抱在奶娘怀里,疑惑地用小手抓挠着胸前的异物。
小祁翌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妹妹超级感兴趣,撑着小脑袋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看。
“母妃,妹妹头发为什么这么少?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皱?她长的好丑呀!她也是父皇的孩子吗?”
孩童的无心之言令床榻上的元瑶脸色一变,一旁坐着的林太妃忙低斥祁翌不可胡言,又起身拉过,忐忑地将他护到身后。
这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元瑶的眼睛,她不满地瞅了林太妃一眼:“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他不成?再说了,童言无忌,他又没说错什么。”
林太妃尴尬地笑笑,陪着小心道:“娘娘多心了,妾身不过是怕祁翌太过吵闹,打扰娘娘休息罢了。”
“我多心?是你多心了吧?怕我嫉妒你?是,你有儿本身我只生了女儿。我是该嫉妒你哈!”元瑶没好气的道。她本不是不讲理的性子,不知为何从怀上孩子开始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尤其生下公主之后,更是忍不住无缘无故发脾气,看谁都不顺眼。这几日她身边的宫人没有不挨骂的,就连林太妃和桑玉奴也没少被她怼。只不过林太妃本就是温婉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敢辩解;桑玉奴更是奴婢出身,尤其懂得上下尊卑,并不敢介怀。
这一幕倒是被来给祁翌上课的杜心悦看了个满眼,她笑盈盈上前给元瑶行了礼,又拉过祁翌道:“小公主是你的亲妹妹,可是你们的父亲不在了。有句话叫‘长兄如父’,就是说如果父亲不在了,哥哥就要像父亲照顾女儿那样照顾妹妹。那么殿下你来告诉我谁是这个哥哥?”
“我!我就是阿笙的哥哥!”祁翌三两步跑到元瑶床前大声道,“母后,翌儿照顾妹妹!”
“除了照顾妹妹,还要做什么?”心悦又拿眼神瞟了瞟元瑶。
“还有......哦,还有孝敬母后和母妃,好吃的先给母后吃,好玩儿的先给母后玩儿。”
孩童稚嫩而真挚的话语暂时平息了元瑶的怒火,但一股莫名的悲伤却又袭上心头,她背过身去默默流泪,桑玉奴忙好言劝慰。直到太医来请脉,林太妃便趁机告退,带着祁翌和心悦回到了正阳宫。祁翀早在宫里等着她们了,听心悦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祁翀微微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产后情志异常,让太妃跟着受委屈了。”
“我倒没什么,只是太后这病还得让太医院多想想法子才是。”
“太医院昨日便来报过了,说是‘产后伤损血气,阴阳俱虚,未平复者,又为风邪所乘’,又说什么‘肝郁化火、脾气受损’,开了些健脾益气、养心安神的药,先吃些日子再看吧!”祁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明白元瑶的病是心病,可这心病偏偏是无药可医的。他甚至动过将白郾调回来的心思,可又觉得这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是以犹豫不决。
就在祁翀还在犹豫要不要调白郾回来的时候,江南的一封急报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