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祁翀才回过神来,又问了滕致远一些别的事情,这才结束了这场召见。
“已经跟枢密院二位王叔讲好了,你回来就是外参司主事,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五品,但对你而言,已经算是一步登天。少年得志,难免遭人嫉恨,官场争斗不比深入敌国刺探情报更容易,你要多加小心!上任之前先回去看看你爹吧,他这些日子为你担惊受怕,听连述说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爹也来京城了?”小滕惊喜道。
“是啊,听说你出事了便匆忙从望州赶来了,这次你平安回来他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对了,”祁翀话风一转笑道,“除了你爹,还有一个人对你牵肠挂肚、夜不能寐,你可别辜负了人家!你也是,脱困了也不知道先给人家写封信报个平安,一点儿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小滕听明白了祁翀说的是谁,脸“刷”地红了,“嘿嘿”干笑两声不说话,心却已经飞到了那个小丫头身边。
小滕告退后,蔡惟思禀报了跟扶余和谈的情况,由于此前的奏疏中已禀报过了,祁翀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又称赞、勉励了一番,便让他也下去歇着了。
“陛下,王勇残了!”接下来方实一句话却让祁翀的心又揪了起来。此事刚才小滕其实已经禀报过了,他和王勇被抓后,他还算好,到底是在兴庆城活动了这么些日子,有了些人脉,因此倒也没受太大的苦。可王勇就没他这个待遇了,受了不少刑罚,好在此人也是个硬骨头,一口咬定了就是小滕临时雇来的保镖,什么都不知道,总算保住了性命。
“一条腿断了,接骨不及时,今后就算勉强能走,也是个瘸子了!”方实说着眼中竟泛起了泪光,“陛下,您是没看见啊,他浑身都是伤,内脏也有损伤,差点就没救过来!”
“我已经知道了,你一会儿去太医院传个口谕,让太医去给他好好看看,务必把他的伤病治好。腿实在治不好也无妨,你告诉他,我养他一辈子!”
“诶!”
“扶余这笔账先记着,咱们早晚跟扶余丰璋一起算!”祁翀恨恨道。
“哦,对了,陛下,志博还有一份奏章让臣转交给陛下。”
祁翀边打开奏章边问道:“志博回南边去了?”
“还没有,说是要先回望州一趟,再招些士兵,然后去郢州看望我岳父岳母!届时如果陛下没有新的旨意,他就南下准备伐越之战。”方实说完偷眼看了看祁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也想去?”祁翀笑问道。
被祁翀猜出了心思,方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志博、文畅都去建功立业了,臣总在京城虚度日子,实在有些心焦。”
“你有你的使命,京城的防御同样重要。你要是怕太闲,那朕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
方实大喜,高声道:“臣领命!”
祁翀笑道:“朕还没说是什么任务呢,你就领命!”
“无论陛下给什么任务,臣都会一丝不苟地完成!”
“敢立军令状吗?”
“臣愿立军令状!”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一言为定!你听好了,朕给你的任务就是——军中扫盲!”
“啊?扫盲?识字啊!”方实不由得愣住了!
“没错,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京营所有士兵必须熟读《千字文》;再用两个月学习简单的术数运算。半年后,朕亲自到军中考试,届时朕随便挑一本小说,随手指人来念,或者出个三位数以内的四则运算题,正确率都必须在九成九以上!能做到吗?”
方实那叫一个有苦难言啊,脸皱的跟苦瓜一样:“臣能收回军令状吗?”
“那叫欺君!”
“末将得令!”方实嘟囔着嘴道。
祁翀望着明显没有信心的方式语重心长道:“元真,你要是真能把这件事做好了,功劳远胜于攻城略地!”
方实虽不明白正宪帝为何如此重视识字、算数这些事,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五月初二,京城一座四进大宅内,一场别开生面的招商会开始了。
这里原本是向栉的府邸,被连述买了来作为平原商号新的总部,毕竟商号人员越来越多,原来的地方已经不够用了。四进的宅子虽比不得皇宫、王府气派,但也是京城中少有的豪宅了。
今日的招商会场位于二进院正堂外的院子里,堂外的台阶上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正是本次招商会主持人桑玉奴的位置。
堂下的院子里摆了四五百张椅子,是给参加招商会的商人预备的。
而此刻大门紧闭的正堂之内也坐着三个人,正是正宪帝祁翀和鲁王祁檩、歧王柳敬诚。祁翀的身后站着韩炎,柳敬诚的身后站着柳恢,祁檩则带着小舅子韦栋,另有司藏令杨希古、御前侍卫副统领元明和二十名侍卫分列两侧。
“几点了?”祁翀喝着茶随口问道。
“回陛下,八点一刻了。”连述忙道。
“人都到齐了吗?”
“差不多了,离约定的开始时间只差一刻钟了,再过一刻大门就关了,迟到者一律视为放弃资格,定金没收!”
“这次准备放些什么出去啊?”
“首批是茶叶的独家炒制秘法,总计十个名额——不过只能放出去九个了。按您吩咐的,要先尽着望州老合作伙伴挑选,‘郇记茶庄’的郇洪春东家优先以半价的优惠获得了一个名额,所以只剩下九个了。价格是每年十万贯,连缴十年,先到先得!”
“炒制方法?这茶叶不都是烘烤出来的吗?‘持以逼火,屡其翻正,候炮出培壤状,虾蟆背,然后去火五寸,卷而舒则本其始,又灸之。’——《茶经》不是这么说的吗?”祁檩好奇地问道。
“殿下真是博学!不过那都是旧法子了,现在有了新的茶叶饮法,一会儿伙计们就会上茶,您一尝便知。”
“哼,还卖关子!还有什么呀?”祁檩撇了撇嘴问道。
“第二批是青花瓷制作技艺。”
“这又是何物啊?”柳敬诚也觉得新鲜了。
“就是一种瓷器的烧制技术,这个跟前面说的茶叶秘笈其实是一回事!歧王殿下您想想,我们以往饮茶用的是点茶之法,茶盏则用的是建盏,原因无他,盖因兔毫与点茶最为般配而已。可如今要推行新的饮茶法,那么自然茶盏也要变一变了,这青花瓷器便是为新的饮茶法准备的茶具!”
“这个没什么神秘的,一会儿新茶上来你们就知道了。”祁翀补充道,“你继续。”
“第三批是之前陛下在望州工商会放出去的那些纺纱、织布、糕点、毛衣、羽绒服、纸箱海产养殖、珍珠培育等多种技艺,合作模式也跟望州工商会相同,只是多了一个条件限制,就是每年向工商会缴纳的分成有保底金额,若达不到则立即取消合作资格。这个也有名额限制,每种技艺每州只能有一人获得资格,但同一人可以同时在多州投标,也可以同时投标多种技艺。若同种同地有多人报名,则要竞价,自愿缴纳保底分成价高者得。”
“嗯,这个给望州那些老朋友们优惠了吗?”祁翀问道。
“回陛下,都给了,由他们优先挑选心仪的州域,他们大多依然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选了两三个州,最多的是滕巍,选了五个州!”
“滕巍这是喜事临门、豪气万丈啊!”祁翀笑道,“第四批是什么?”
“第四批其实只有两个名额,就是皇家药材供应商,一个负责江北,一个负责江南。这个也是要竞拍的,只不过是价低者得!”
“为何是价低者得呀?”祁檩有些不解地问。
“回鲁王殿下,皇商是包干制的,宫中每年给出的钱是固定的,皇商则要根据宫中的要求提供相应的药材。药材总价低于包干价的部分就是皇商的利润,而宫中自然是希望这个包干价钱越低越好,所以是价低者得。”
“那若是压价压的太狠,包干价最终低于药材价,那岂不是赔死了?!”
“景先,你这样也不好。正如五叔所说,包干价万一压的过低,就不怕皇商为了利润而以次充好吗?”祁翀也质疑道。
“陛下多虑了,给宫中供应药材,谁敢掉以轻心?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了,宫中御药监也是要把关的,若是药材不合格,宫中也不能收啊!”
祁翀想想也有道理,便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此时,门外传来三声铜锣声响,招商会开始了!院门已经关闭,院中满坑满谷,就连四周连廊的长凳上都坐满了人。
“尊敬的各位合作伙伴以及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桑玉奴热情洋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景先,把窗子开个缝,听不大清楚。”祁翀指了指窗户轻声道。
“诶!”连述轻手轻脚将窗户开了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