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是打仗,只要一开战,所有的物资的消耗都是非常疯狂的。
由于道路崎岖,山路难行,后方所送来的运输物资本来就不多。自围城以来,尤其是在上次江小龙用火攻的办法,成功打退了敌军对城里的偷袭。联军立即加强了对青龙帝国后方运输部队的袭扰。使得城内的供应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城内的油和酒的库存量这么少,想要复制上一场战斗的打法,在联军入城之后实行大规模的火攻,恐怕也是不太现实的。最多只能是在局部战场集中使用。
最令人头疼的是,联军肯定会用大炮来轰击城门。
永州县的城门都是木制的——西门在上次的保卫战中,被江小龙下令里外几乎同时放火,当时就已经完全烧毁了。后来在城中数百名工匠们昼夜不停的奋战下,仅用两天一夜的时间就已完全修复。但也是木制的,虽然巨大厚重,但仍然不可能经得起炮轰。
多伦富德曾建议说,在开战之后派出神箭手组成的特战小队,由水道悄悄进入城外的护城河,以便拉近同对方的阵营之间的距离。
因为河面比河岸较低,容易隐藏并且发动突袭。这些神箭手的一波奇袭比较突然,有可能会大量杀伤对方的炮兵和火枪兵——这些兵都是技术兵种,对方阵营中的其他人中,有可能大部分都不会操作。
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是不是就能有效地减轻对方火枪和火炮的巨大作用,从而也就减轻了守城部队的压力。
但是江小龙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他说:“先不要说这样的偷袭是否能够成功,因为对方的火炮攻击距离比弓箭要远得多,不可能轻易就打得到。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神箭手是我们非常宝贵的战略力量。你这批人只要一出城,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对方的人数比我们多得多,一旦发现我们跑出城来偷袭,他们的报复性打击就会铺天盖地而来。你以为敌人都是傻子吗?一打起来他们的反应奇快,到时候咱们出城的这帮精英分子,很有可能一个都回不来。所以说,这么做是绝对得不偿失的。”
多伦福德却很坚持,他说:“只要能重创他们的火枪兵和火炮兵,就算损失很大也是值得的。这些枪炮对我们的威胁太大了。”
但是江小龙还是不同意,说:“这是拿车换炮的打法,得不偿失。”
齐元直倒是没参与这种战术讨论,他认为自己的主意反正都是瞎扯淡的,插不上话不如别去凑热闹。他在动员和后勤准备工作方面倒是表现得很积极。由于他是参加过墨南省保卫战中的每一场战役的老人,有着十分丰富的守城经验,熟知江小龙的守城套路。
齐元直昼夜不分地转悠在各个工匠作坊里面,督促那里的人赶制曾经使用过的微型拒马——就是在墨南省使用过的那种——在杯口粗细、大约二十公分长的圆木棍的圆柱四面打上铁钉,做成拒马形状。无论在地上怎么摆放,反正都会有两面钉子尖朝外。
不过由于钉子较少,铁匠也不多,加工起来十分耗时。加上永州县比墨阳城较大,所需的防守设施要多出来许多,以目前的生产速度来讲的话,即使工匠们加班加点,所起的作用也十分的有限。
这种江小龙称之为微型拒马的东西,实际上有更好的产品,就是古时候所说的所谓的铁蒺藜。上辈子的古代战国时期就有过这种东西的使用。
但是制作铁蒺藜的工艺比较的复杂,铁的用量也相对比较大一些。眼下很难批量生产。而且说实在的,和铁蒺藜比较起来,江小龙觉得自己的微型拒马更物美价廉一些。
古时候的铁蒺藜往往是用绳子绑在一起使用的。江小龙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这太容易被人清理掉了。敌人只要砍断绳子,一拖就能拖走一大串。所以他要求打仗的时候,他的微型拒马是可以随意抛撒使用的,这样让人更加的防不胜防。
另外就是江小龙提出的制造燃烧瓶方案。
原本城里的工匠大部分都不会吹制玻璃瓶,经过张宝庆等人这两天的紧急培训,目前已经有部分工匠掌握了这种吹制的技术。江小龙于是就提出大量制作玻璃瓶,在里面灌入高浓度酒,瓶口塞进浸了酒的布条,点着布条后丢出去,就可以当做简易的燃烧瓶使用。
这东西效果不错。但是玻璃烧制的工艺还不大熟练,更加上本身就缺乏足够的酒,所以生产的速度也十分的缓慢。而且由于时间很紧,无法达到大规模生产和使用的要求。这种燃烧瓶的生产,只能说聊胜于无。
范潇同和韩秋雪等人也在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碌。
由于有了上一次狙击萨巴耶夫的成功经验。他们开始在齐元直的积极参与协调下,组织大批人手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设置路障,即使没有那么多的油和酒,这些路障至少是可以迟滞敌人的进攻的。
后来他们还想在路障上放置硫磺和牲口吃的干草料等,这样的话虽然点火较慢,但是总算也能燃烧得起来。而且放置了硫磺,燃烧的时候还会产生有毒的浓烟,只要风向对头,对敌军肯定是有很大的迟滞和伤害效果的。
只是自然风的风向这种事情,是属于老天爷管的,谁也说不定。尤其是城里面街道上的风向,只能看老天,看来这一招也是一把双刃剑了,说不清到底对谁更有利,这个方案最后还是被取消了。
齐元直急得上蹿下跳,又跑来问江小龙是不是在东门也进行设防。江小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回应道:“人家根本就不想来打你的东门,为什么要在东门设防?”
“要布置防御也应该是在城内,城门上目前来说,放几个岗哨就可以了。”
令所有人感到失望的是,就在大家都在积极地想着各种办法的时候,江小龙这个小家伙居然看起来也很忙碌,但是他所做的事情似乎对守城都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大家伙儿都忧心忡忡忙得一个个脚打后脑勺的时候,他居然闲得很,而且每个晚上都还在跟人喝茶聊天。经常是跟那些个什么医仙、御医,以及张宝庆等人在高谈阔论。
他们一帮人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侃得云山雾罩的,一直到深更半夜居然还兴致勃勃——说实在的,虽然万紫霞坚决反对,但是江小龙还是想喝酒。可问题是他早就已经下令全城禁酒禁油了,一切为了马上就要发生的战斗做准备——他还好意思带头违反么?
在大家的眼中看来,江大帅的所作所为这都算什么事儿?难道城不要守了吗?难道吹那些牛就能打退联军的进攻?
他的态度和所做的这些事情让那些原本就对他不抱希望、甚至没什么好感的人感到非常的愤怒,甚至是深恶痛绝。
即使是对他抱有希望的人——尤其是范潇同等人——也在内心深处感到了动摇。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一时间城里上下所有的官兵百姓们都感到内心很灰暗,认为马上就要发生的这一场恶战,永州县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因为看起来这个着名的小大帅,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一切都随遇而安了。
虽然大家也都知道,眼前既然已经没有退路了,那每个人也就只有死战向前了。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没有人再会认为这个小孩子会有什么良策。
奇迹如果都那么容易发生的话,那还能叫做奇迹吗?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人嘛!又不是神!
就在联军发起总攻的前一天的深夜里,副总指挥使余桂久亲自带兵在街上巡视。当他们路过属于后勤营地的那片民居的时候,看见一处房屋还在亮着灯-火。
由于用油管制,别的地方一入夜就都已经黑灯瞎火了,唯有这个地方还很亮堂。他有些好奇,便带着亲兵走过去查看。
原来是制作被服旗帜的总管张炜竣师傅,还带着十几个人在忙着缝补衣裳。
余桂久准备悄然进门,正听见有个女裁缝劝张炜竣师傅道:“休息吧,这没用的!师傅您就是缝得再好,刀一砍就破,箭一射就穿,你现在补得这么齐整有什么用呢?况且,我们现在看起来……这一仗是很难赢了。”
老张师傅抬起他那满是皱纹的脸,抖动着他一头雪白稀疏的长发,淡淡地说道:“他们是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所有的百姓去拼杀的勇士。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能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一点。我绝对不允许让他们穿着破衣烂衫去上路。”
听了这话,余桂久登时感到两眼一热,已经伸出去准备进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本身就不善言辞。而且他觉得面对这种事情,好像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更不用说提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太过物质的东西。在这种情怀面前,那些东西都显得太俗。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干脆就不说了,只是摆摆手让身后的亲兵们不要进门去打扰,然后带着人悄然地退了出去。
站在房檐下想了一会儿,余桂久决定去找江小龙。
他来到江小龙所住的院落里,想看看他是否睡下。如果没睡,他想跟他聊一聊这位十分忠义的老后勤主管,也想聊一聊马上就要发生的这场恶战该怎么打?
他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在门外便已看见烛火碳火之光,里面还有人在高声谈笑,于是跟门卫做了个不必通报打扰的手势。
门卫也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总兵兼副指挥使,见了他的手势,便没有入内通报。
余桂久进门之后却看见江小龙正坐在院落里,正在跟张宝庆、万紫霞等人高谈阔论。
石制的小圆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火锅,锅里的肉汤正在沸腾,飘出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院落。
江小龙大声地说道:“等到穿越者的知识和理念传遍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作为穿越者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且实际上就目前来说,仅仅有一些先进的理念还是远远不够的。当没有足够雄厚的工业基础来进行支撑的话,咱们实际上也只是空谈而已,并没有什么卵用,比如当下,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一仗……”
余桂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搞懂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感到很愤怒。
当全城人都在为抵抗准备屠城的大军而努力的时候;当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人还在昏暗的蜡烛下,拼命尽着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的时候。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这里眉飞色舞地高谈阔论,说什么星球的理念和鬼才知道的什么穿越者。
这不让人寒心么?
这种空谈能打得过外面强大的敌军吗?能保卫这座城市吗?
这就是我们的总指挥使?在这半夜三更吃着火锅无聊清谈?我们凭什么把一城数十万的百姓和官兵们的性命都交到他的手上去呢?
他站住了脚,准备转身离去,然而江小龙却早就看见了他,笑着打招呼道:“余大人,深夜造访,必有要事。请过来一起坐坐吧。”
余桂久强压心中的不满,略略一拱手,冷冷地回复道:“在下巡查至此,见有灯-火和喧哗声,是故进来查看。原来是总指挥使大人在谋划大事,在下便已放心。现下在下还要四处查看城内的防务,不便久留。况且,在下原本也不该贸然进来,搅扰各位的雅兴。”
江小龙还想客气一下,但是余桂久走得很坚决,他也就随他去了。他知道余桂久心中有不满,但是也没说什么。等他一走,他们就继续聊他们刚才的话题。
余桂久越想越生气,回去以后就去找范潇同,硬是把他从睡梦中给叫起来,很不满地发牢骚道:“你们一个个都好像挺踏实的。眼见敌人马上就要发起总攻了,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赢呢?你说你有办法没有?你说说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小孩子,你想得出他有什么办法吗?”
范潇同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想不出。至于江总指挥使大人有没有办法,我也不知道。因为在下实在也没有听他说过。”
余桂久仰望星空半晌儿,也觉得束手无策,摆摆手,神情郁闷地走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在联军在永州县的城外摆开架势之后的第四天——当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之后——也就在所有永州县的人们都正在内心惶恐不安地想着,那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何时会落下来的时候,联军的阵营终于有所动作了。
首先是在西门城楼上值岗,正在监控敌军阵营的士兵们发现了异常。本来晚饭过后,只有零星火把或篝火的敌军阵营里,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紧跟着火把渐渐多了起来。
在火光中可以看见有许多人跑出了营帐,紧接着隐约可以听见严厉的口令声以及战马的嘶鸣声——虽然双方的距离还较远,但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空中,声音可以传得很远。
消息报到江小龙那里的时候,他居然正在睡觉。从床上坐起来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补给的运送速度还是蛮快的嘛!”
经过上一场激战,联军虽然在人员上的损失不大,但是物资的损失却是巨大的。
枪弹、炮弹几乎打光;另有差不多半数的枪炮在连续击发中损坏严重,必须修理及更换配件;更重要的是,箭矢的损失非常巨大。在抵挡青龙帝国-军队连续不断的冲锋中,原先储备的箭矢也几乎全部打光了。
在江小龙的预想中,要想修好所有的枪炮,补足所有的枪弹、炮弹以及箭矢,起码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而现在,那场战役才仅仅过了七天不到的时间,联军就迫不及待地要行动了?
那么这是一次佯攻,还是一次真正的总攻呢?
江小龙觉得不用去看,他也大致猜得到——联军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们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里了。
他们必须要尽快拿下永州县,因为据传来的消息说,眼下帝国的东部战场和东南部战场都处在胶着状态。联军要想打开不利的局面,西南战场的突破就成为了整场战争的关键。
因此,江小龙料想这必然就是总攻的开始。
当他穿戴齐整,赶到议事大厅的时候,一众高级将佐已经全部都在那里等候了——看来大家都早有心理准备,一有风吹草动的,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干脆利索。
江小龙睡眼惺忪地走到了属于他的主位那里,但是并没有坐下,而是扫了大家一眼。
虽然很多人对他心里不服,但是他毕竟是太保大人亲自指定的永州县战线的总指挥使,是他们所有人的名正言顺的上级,每个人都必须服从他的指挥和调遣。
江小龙没有一句客套话,开场白就令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你们!”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敌方大军压境,城市危在旦夕。如果我们不能放弃平日里的成见,携起手来,精诚团结,那么今天,我们恐怕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众志成城,以我们的血肉之躯,保卫我们的家园,以及帝国的百姓们。”
“也唯有如此,我们才有一线打败这股强敌的希望。”
“我期望在座的所有人都能拿出拼命的勇气来!即使今天谁都活不下去,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怯懦、可耻的逃跑路上,甚至是屈膝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在这里我要着重强调的一点是——敌军不大可能会接受投降。因为他们的战略目标在我们的天京——帝国的首都。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想再浪费任何的时间和精力,来管理战俘!”
听了这番话,众将无不动容。想想也是,这小孩子说的其实就是人人皆知的大白话,没有一句虚的。就如同手术刀一般的残忍和直白。
事到如今,大家除了拼力向前,其实也没有其他什么好想的了。
“我等誓死效忠帝国!效忠皇帝陛下!”
“不成功,必成仁!”
众将领慨然应诺!
“好!”江小龙摆摆手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具体的战术问题。大家最好用笔记一下。不会写字的,就用脑子,但是我希望你们都能记得住。”
接下来,江小龙啰里啰嗦地讲了一大通,不厌其烦地向大家讲解着各个阶段作战的要领。他讲的非常细致,在很多的战术细节上都不厌其烦地进行反复强调。
其中包括守城墙的时候怎么打,城门或城墙被突破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
在街道上进行巷战的时候,他甚至每条街道、每座大一点的建筑物该怎么防御、怎么出其不意地反击,包括什么地方必须重兵死守,什么地方可以放弃,如何迟滞敌人的行动,如何有效地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以及如何针对敌军的特点——包括每一个国家的作战特点的不同,都一一详尽地指了出来。
在讲完之后,他还不放心,又一个个地向在座的每一位将领一一提问,直到他们的回答都让他感到满意为止。
看着他这副极其认真的样子,听着他所讲的每一句话,所有人都不停地点头。因为他讲的确实都很有道理。但是大家的心中也都明白,虽然这些措施都很得力,但是是否能挡住联军的凶猛攻势,谁的心里也没有把握。
但是至少有一点,那就是所有的这些措施,都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的办法。在听他说完之后,再反复地想一想,也的确没有人能想出比他所说的有更好的高招了。所以整个部署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人提出什么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