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试探性的攻击,随后就是全军出击。联军方面则显得猥琐不堪……我没看出这一仗赖大人有什么过于明显的失误。要是我来指挥的话,恐怕也就只是这个样子了。”余桂久说道。
江小龙翻眼看着房间的天花板,长叹一声说道:“你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只能证明,你跟他一样,都是个白痴。这一仗从一开始就错的一塌糊涂。对方内个桥本太郎才是战术高手,你们跟他,都有着很大的差距。”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保大人呢?诽谤长官你知道该当何罪吗?你个毛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口气?”余桂久终于失去了耐心,发起火来。
“哼!要知道是老子把你们给救出来的。而你们,只会浪费宝贵的兵力。”江小龙并不买他的账:“打仗要是都这么简单的话,那还要兵法何用?现在才想起找我来了!”
“不要仗着你救过我们就过于的放肆,你简直……欺人太甚!告辞!”余桂久强压着怒火拂袖而起,扬长而去。
他走后,一个仙气十足的窈窕身影从内屋走了出来。她的脚步是如此之轻,几乎不可听闻。
一阵馨香从背后袭来,江小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在里面?”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在忙。我本来只是想过去找你,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的。”万紫霞幽幽地说道:“哪知道你忽然带了个客人进来。我不想见他,就赶紧躲进了这房间。谁知你们巧不巧的又闯到了这房间里,所以,我就只好躲到里间去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柔而略带一些喑哑。江小龙叹了口气心想:“你要不是跟我年龄相差这么大就好了……我怎么就借用了一个这么幼小的身体呢?”
万紫霞来到他的身后,万般怜爱地抚弄着他的后颈和头发,轻声说道:“你这样不客气地说他们、骂他们,真的好么?这仗还是要打下去的,你看他走的时候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以后他还能听你的么?”
江小龙不以为然地说道:“赖齐昌那个笨老头子爬不起来,我又是皇上刚刚钦定的副总指挥使。钦差刘永福在这里监督压阵。他不听我的听谁的?他必须得听我的!”
“那你也不用对他那个态度啊!”
“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丢下这个烂摊子就跑来问我下一步该怎么办?自己蠢也就算了,还不知道蠢在什么地方。”
万紫霞微微一笑,轻柔地捏着他的肩膀和脖子,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说道:“那你那么说,他就能懂了吗?”
“我也不指望他能懂。只是本来咱们的实力还是可以的。但是打过了这一仗之后,因为他们的愚蠢,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兵力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失败了一辈子,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到老了还振振有词,总觉得自己还是了不起的,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生活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如果你自己这样也就罢了。耽误的最多也就是你一个人的前程。但是如果你是一个领导,带领着一个很多人的团队,那么你耽误的就是许许多多人的前程,甚至是生命。这样的人,太可怕!”
万紫霞从后面抱住他的头,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然后拉着他的手说道:“咱们先不说那些了。来吧,到里面来,我给你检查一下。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肝儿。”
江小龙发完牢骚,心里也渐渐消了气,于是就顺从地跟着她走进里屋去。
刚才在她的温柔抚弄下,他确实觉得身心十分放松,而且……眼皮子也有点儿重了。
一股倦意涌了上来,江小龙在决定睡觉之后又在心中暗暗决定,从此以后不再纠结她究竟是不是云梦夏了……可是这个问题真的不用纠结了吗?……但是纠结和不纠结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觉得有些头大。
他多次试探万紫霞,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但是……就算是知道了答案,他又能怎么样呢?
余桂久气呼呼地回到了他的住所,却发现范潇同已经在他的府邸里等着他。
范潇同也是对眼前的战局忧心忡忡,想来跟余桂久商量一起去找江小龙的,见他脸色难看就问他究竟。余桂久就把见江小龙的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他最后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小屁孩儿实在是狂妄自大的够可以,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把我们这些人、甚至包括赖大人都说得一钱不值,实在可恶!若不是看在皇上青眼有加,他又确实救过我们一次,老夫早就忍不了他了。”
范潇同沉思片刻,说道:“余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下倒是认为江少帅言之有理。自赖大人来了之后,咱们的实力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还没有高到可以碾压对方的程度。刚刚发生的这一战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我们并不比敌人强大。”
“即使是在七万葛尔丹骑兵、三万朝廷精锐铁骑兵的紧急增援之下,我们也绝没有战胜敌人的把握。在那种情况下,我们确实应当想尽办法,充分利用我们的兵力跟联军周旋。而不应当像这次那样,高调地冲出去,和对方死打硬拼。”
“经此一仗,我们实力大损,留下一个烂摊子,个个都觉得前途渺茫。现在眼下的局势就是:在我们徒劳地浪费了兵力之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你说他能不痛心疾首吗?”
“如果不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这个少年将军漂亮地出手,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很可能就都回不来了。他有脾气和怨言,也是理所当然的。”
听了范潇同的一番话,本来已经差不多冷静下来的余桂久沉默了半晌,最终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吧,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刚才,我才没跟他吵起来。”
“可是你来说说看,咱们这一仗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葛尔丹骑兵随便一、两个万人队的战斗力都是非常可怕的……”余桂久并不服气:“想当年他们就是依靠着两个万人队,就敢于远征西方列强,打得他们个个抱头鼠窜……”
“但是这一次呢?”范潇同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道:“葛尔丹人上去了几个万人队,结果连对方的毫毛都没能伤到,这不正好说明了江少帅所说的这个问题么?”
“时代已经不同了,葛尔丹席卷天下的日子,看来只能是作古了……”
“就这一仗来说,在下才疏学浅,别的方面我看不出,但是就从少帅后来的一系列拯救大家的战术来看,太保大人所谓的堂堂正正的出击,的确是太莽撞和贸然了一些。”
“对方在我们攻击之前就已经集结了几十万人的密集大阵,这说明他们早就有了针对我们的战术策划。结果我们还是冲上去硬啃,这样做确实是在浪费兵力,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我想,如果是由少帅来指挥这一仗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打法的。”
余桂久想了许久,无言以对,只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开头我也以为,我们手上有了葛尔丹精骑这样强大的力量,一定可以强攻得手的。”
“那些就暂时先不说了。”范潇同说道:“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首先要考虑怎么收拾残局。依在下的拙见来分析,当前的局势,恐怕你我都一筹莫展。为今之计,也只有看看少帅是不是真的有办法,能够创造出奇迹来了。”
“咱们这么多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就想得出办法来呢?”
范潇同说:“这可真不见得!他所创造的奇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墨南省,他就收拾了二十万的北洋海盗帝国的军队。来这里的路上,他又顺手平掉了千神国度的十多万联军。而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手上都是没有什么兵力的。”
“就在刚刚发生的那一仗中,当咱们都陷入困境的时候,又是他,果断出手,扭转了战局。而他手上不过是散布在城里的一万人而已。”
“这些事例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再又说了,现在将军您还有什么别的高招,可以帮咱们解除目前的困境?”
“你说他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就能屡创奇迹呢?”余桂久万般无奈地感慨道:“我实在是想不通……看来那些洋人还是说对了,他还真的就是一个妖孽啊!”
就在余桂久等人紧张地商议对策的同时,联军方面也召开了一次高层军事会议。
在会上,作为该路总监军的箐口俊秀将军,首先就慢悠悠地向所有的与会者抛出了一个问题:“对于这个小孩子,你们怎么看?”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将军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说道:“残酷无情!冷血动物!毫无人性!”
这是他的评价。
他的爱将萨巴耶夫在此役中惨死,他对此当然会愤怒不已。
但是桥本太郎却不以为然。他微微笑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得好像将军您就是一个非常仁慈、多情可亲的大善人似的。”
“见鬼,谁特码的说我仁慈了?”斯特拉诺盖尔维奇怒气冲冲地吼道。
“足够冷静而睿智。”巴克豪斯勋爵毫无表情地插嘴道:“这样的对手,我喜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之为战术大师!只会靠蛮力猛冲猛打的人,都是没脑子的。”
斯特拉诺盖尔维奇丝毫没有觉察出桥本太郎和巴克豪斯的话里有话。他们都有讥讽他的意思。听了巴克豪斯勋爵的话,他哈哈大笑道:“我看那帮青龙帝国的家伙们都是这种没脑子的。”
箐口俊秀岔开话题,对巴克豪斯说道:“勋爵大人是我所敬重的战术分析家,就请您为我们来做一个详细的分析吧。因为我们下一步的主要对手,很可能就是这个小孩子。其余的人都不足为虑。也只有彻底了解了这个小孩子,我们才能以较小的代价,顺利夺取永州县。”
巴克豪斯本来就是一个学院派。他特别喜欢进行军事学术上的研究和战例分析,尤其是对一些比较掌握具体情况的战例研究。
他在国内被称为伟大的战术家。当他听到通译翻译完箐口俊秀的话之后,马上就很爽快地说道:“这场仗一打完,我就深入地了解了很多的细节,也亲自找到了许多战场上的官兵进行了走访和了解。”
尽管在那场战役中,他就在后方的高坡上用望远镜观察了整个战斗的过程。但是由于战场的规模很宏大,范围较广,尤其是在永州县城之中发生了什么,以他当时的距离和角度,是没办法掌握许多详细的细节的。
铁血神兽帝国的人都非常注重研究细节,许多研究人员的严谨程度让其他国家的同行都感到佩服。所以,巴克豪斯的亲自到基层走访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是毫不稀奇的。
他继续说道:“在做了大量的数据分析和细节分析之后,我还和我的参谋们,在沙盘上重演了一遍这一仗的始末。经过细致的研究,我认为确实有不少的东西是可以跟大家分享的。”
“首先,这小鬼的确是非常狡猾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其实在萨巴耶夫刚刚开始发起偷袭的时候,那小子是完全来得及关闭城门的。但是当时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我们认为,绝对不是他的反应不及时,而是反应太恰当和神速了。”
“后来我进行了一番推演,发现唯有不关城门,其实才是当时最好的决策。”
“因为如果当时就立刻关闭城门的话,不仅断绝了所有还滞留在城外的青龙帝国-军的退路,同时他还将独自承受萨巴耶夫两万人的野蛮攻击——各位,在这里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似乎还没有组织起自己的兵力来进行抵抗。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准备。”
“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情,让这小鬼不仅要立刻承受两万人的集中攻击,而且说不定马上还会有更多的敌军赶来支援——在我们解决掉他们的主帅身边的骑兵之后。”
“甚至或许还不用那么晚。因为我们有比较大的兵力优势,完全可以在与他们的主帅作战的同时,还可以再次分出一支部队过去,加强对他们城池的攻击。”
“不得不承认,敞开城门把敌人给放进来再打,这还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小家伙非常聪明地利用了狭小的城门,自然而然地将萨巴耶夫的部队分割成了两块——城里的和城外的。而且里外都很难相顾——因为那时候大家都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萨巴耶夫他本人,都还在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带着他的部队,全部冲进城里去。”
“而在城里,这个小家伙又充分地利用了十字路口。在城内狭窄的街道上他,再次将冲进城里的暴风帝国骑兵分成了三块。”
“并且他还利用密集的房屋,对狭窄的街道上的入侵部队进行了全方位的攻击。与此同时,他还成功地动员了城里的大部分市民去参战。我们都知道,在战局有利的情况下,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也是会情绪高昂地加入到战斗中去的。”
“最后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他完美地利用了油和酒。大面积的野蛮的火攻让他很轻松地就获取了胜利。在战后进行深入地研究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在一瞬间就能想得出来的战术构想吗?——这不合常理,他肯定是一个妖怪!”
“我猜他在战前的时候,肯定也没有料到会突然遇到这种奇袭——因为在大部分的时间里,他并没有参与到战斗的指挥当中。”
“从事后的分析来看,他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压制——这恐怕是一种来自于不同政见者的派系之间的压制——以至于在战斗的大部分过程中,他无法亲临第一线直接指挥战斗。如果没有萨巴耶夫的这次奇袭,他肯定也没有机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来的。”
“但是就在所有的人都觉得形势已经完全一边倒、他们马上就要彻底完蛋的最后时刻,这小家伙却爆发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能量来。一举挽救了战局——而且是如此的完美。”
当巴克豪斯终于结束了他漫长而又详尽的分析之后,现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他的推演和分析是如此的精准,非常的接近事实,最后还是箐口俊秀“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分析得细致入微,考察得很周到,研究的很透彻,简直犹如手术刀一般的精准。”箐口俊秀说道:“非常感谢勋爵大人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精辟而且非常理性的战术教学课。”
“接下来我们要研究的就是,如何对付这个小子。不管他有多厉害,我们还是能战胜他的。”
箐口俊秀接着说道:“因为他已经处在了绝对的劣势当中。”
“首先,他们现在所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其次,这么小的城池,没有什么战略纵深是可以任由他机动的;没有枪炮,估计箭矢也不多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后援,再加上士气低落,尤其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团结。”
“刚才在巴斯毫克勋爵的分析中,我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上一场的战斗中,他是被排挤在最高指挥层之外的。这就是他们不团结的一个明证。”
“我不相信他还能怎么折腾。”箐口俊秀继续说道:“问题是我们必须要好好地研究一下战术,看看怎么样才能实现我们的作战目标——尽可能以较小的代价来取得胜利。”
“我不希望最后打成一场惨胜。因为我们必须保证在拿下永州县之后,还能保持有足够的兵力,长驱直入,直捣他们的京畿地区。”
“最后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各位,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小孩子!他的能量很大,经常有出其不意的战术构想,必须要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
“尽管他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但是不能不警惕他最后疯狂的反击。我并且认为,无论他已经身陷多么绝望的境地,他也完全有能力再一次重创我军——这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具体怎么打,大家好好商量商量!”
箐口俊秀的话刚说完,斯特拉诺盖尔维奇就嚷嚷道:“碾压!”
“接下来的战斗就像是一道小学数学题一样。我们的力量减去他们的力量,等于一大堆数不清的空余力量。我不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反正在我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不过就是一场力量极为不对等的碾压而已。”
“讨论别的什么东西都是废话——无论你什么战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屁话……”
看见大家都瞪着他,他于是耸耸肩、摊摊手说道:“好吧……先生们,在我看来,这事儿超级简单,就好比拿着铁锤去砸鸡蛋。无论鸡蛋怎么狡猾,铁锤一下去,‘咣’!”
他看了看大家有些讥笑的眼神,于是又举手说道:“好吧,好吧。我可以承认你们的所说的那只鸡蛋的抵抗很英勇、很顽强,而且智商很高、计谋很多,狡猾无比,再加上战术很经典等等吧啦吧啦。但是……有什么用呢?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先生们,军事会议就此结束,oK?”
大家相顾无言,一场理性的作战会议,在这个简单粗暴的家伙的搅局下,最后竟然得出这么一个草草结论,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大家面面相觑,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去反驳他似的。
最后还是巴克豪斯作了一番总结:“太过重视那小子的话,似乎必要性也不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