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城的兵马比咱们多多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三下五除二就给打得落花流水的?你吴狗熊大叔一定比他们强吗?”
“就算是这样。”吴浩雄并不介意对方给他乱起外号。他以一副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不屑神态说道:“那你这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呢?你连我都打不过,凭什么让你来指挥我啊?”
说这番话的时候,江小龙离他不过大约两尺远的距离。
当时江小龙正用侧背对着他,抱着双臂,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吴浩雄的话音还没落,江小龙就突然转过身来,闪电般地挥动了一下手臂。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嗷!——”吴浩雄嚎了一声,一个趔趄退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一侧脖子,愤怒而惊讶地瞪着江小龙起来。
齐元直发现吴浩雄一侧脖颈上——也就是他手遮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红印子,但是并没有看清楚刚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这个时候吴浩雄已经非常的愤怒,伸手就要去抓江小龙了。
但是江小龙在他伸手之前就已经“哧溜”一下子,从桌子底下钻到了桌子的对面去了。
“小王八羔子,老子整死你!”吴浩雄怒道。
江小龙一钻到了桌子的对面就跳起身来,挥臂指着吴浩雄,用他那正在变声的嗓音尖叫着嚷道:“打架难道只凭力气么?你比我力气大,比我武艺高,比我块头大一倍。现在怎么样?”
齐元直这才发现,江小龙手里攥着一根鸡毛掸子。他刚刚是握着鸡毛掸子有鸡毛的那一头,将手柄狠狠地抽到了吴浩雄的脖颈上。
在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个鸡毛掸子抓在了手里,并且还隐藏在了他身体不为他们所见的另一侧的。
这一次的偷袭十分的完美,就连武艺高强、身经百战的吴浩雄都着了道。
江小龙继续嚷道:“还好狗熊大叔,我手里只是拿了一根鸡毛掸子而已。要是刚才我手里攥着的是一把刀呢?我估计你的脑袋就算不搬家,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吧?”
“小兔崽子,你竟敢偷袭我!”吴浩雄低吼一声,绕过桌子就要去抓江小龙。
江小龙像是早就料到似的,迅速将身边的一把大实木椅子“咣当”一下放倒在地,紧接着滑溜无比地绕着桌子,逃向了齐元直的身边。
吴浩雄再次没有提防,他追的太急,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抓到了江小龙,却没防备椅子就在他的面前倒下横了过来。只见他“哎哟!”一声,脚被绊住,整个人便摔了下来。
江小龙灵活无比,眼看着已经逃出了吴浩雄的魔掌,跑到了齐元直的身边,这时却突然翻身又闪电般地冲了回去,“啪!”的一下,他手中的鸡毛掸子又一次抽到了已经倒在地下的吴浩雄的头顶上。
江小龙一击得手,迅速跳开,躲到了齐元直的背后,灵活无比地闪开了吴浩雄凶猛迅捷的反手一抓。
“看!”江小龙用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吴浩雄说道:“你死在我手里已经两次了——如果我手中这是一把刀的话。”
吴浩雄恼羞成怒地又要站起来抓江小龙。但是齐元直喝令一声道:“够了!都别再闹了!”
吴浩雄只好悻悻地站住了脚,但是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江小龙。不过江小龙只是两手在自己的耳边张开扇了扇,又跟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小龙,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齐元直慢悠悠地说道:“这场战斗敌我实力悬殊,必须斗智,不能光靠斗勇。就像你刚才的表演一样。硬碰硬的话,十个你也靠不近浩雄的身边。但是如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话,你却已经砍了他两次头了,是这个意思吗?”
实际上,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就是:“现在我相信了刘云文的一句话。那个恶霸张屠户,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被这个小孩子突然间偷袭的。可怜的这条恶棍,大概至死也没有想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是的!”小龙听了齐元直的话后点了点头。
他就是想借着这把鸡毛掸子,把这场战斗的兵权抓到手里。事实上这个表演很说明问题。齐元直非常信任吴浩雄的武力和反应速度。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两次栽在江小龙的偷袭上——他是在向他们说明,这场战斗由他来全权指挥,是可以的。
不过江小龙也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大人其实仍然并不怎么相信他。仅凭刚才那两下子瞎胡闹一样的表演,并不能让人彻底信服,并且真的就此把一场大战的指挥权乖乖地交到他的手里。
于是他接着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说道:“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战斗力很强。跟他们硬碰硬的话,我们跟他们打十次,最少能输十二次。”
两个大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对于江小龙这种从后现代带来的新奇的说话方式,感到很奇怪。
什么叫打十次最少输十二次呀?哪有这么夸张的?——但是话里面的意思他们倒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这句话无非就是想说的,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赢呗。
“对!所以我们要跟他们斗智。”吴浩雄低眉沉思着,点了点头。
但是当他抬起眼睛看见江小龙的时候,脸上又立刻冒出了恼火的表情,凶狠地瞪着眼睛,然后攥着拳头做了一个恶狠狠地威胁对方的动作。
江小龙不为所动。
齐元直也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他接口说道:“所以我们要多做各种陷坑和机关,步步为营,逐步消耗他们的力量,再寻求机会,打败他们。”
江小龙摇摇头说道:“陷坑机关要多做、要到处埋设,这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咱们也不能指望它们全都发挥出作用来。有人做过统计:在战场上真正能触发的机关和陷阱,其实怎么样也到不了埋设总量的百分之三十。”
“不管什么人,上了一次当他就会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轻易不会再上第二次的当了。他们人又不傻。而且我们这些陷坑和机关,绝大多数都是对单兵有效的。没法造成大面积的杀伤。所以,我们不能单单指望靠着这个就能打赢这场战斗。”
“陷坑机关最差的结果,可能也就只杀死了对方几十人。比较好的结果就是能杀他个一、二百号人了。如果能杀到对方两到三百人的话,那我们可就要烧高香了——而且这个结果也充分说明,对方也真算是蠢到了家了。”
“而杀这几百号人,对于对方的五千大军而言,根本就伤不到筋骨。咱不能完全指望靠着这个,就能打赢一支可以横扫咱们墨南省的精锐铁骑。”
这番话侃侃而谈,但是分析得十分的透彻、直白和残酷,就像手术刀一样的冷静而沉着。把齐元直和吴浩雄两个大人都给说得脊背发凉。
“天呐!这场仗原来是这么样的难打……”他们原本指望靠着机关和陷阱就能重挫对方的锐气,给予敌军较大的杀伤。现在听完了江小龙的分析,感觉给对方挠痒痒还差不多。简直什么也不是。
哪里有这么轻松简单就能打败一支强大的敌军的道理?
原来的必胜的热情被一股失望之气给取代了。
真相往往是简单而又残忍的。
美好的希望总是充满了激情,但实际上却往往是真的难以实现的。
“那你说怎么办?”齐元直是完全的一筹莫展了,甚至是有些绝望。
“哗——”
江小龙拖着一把茶壶放置在了桌子的尽头,说道:“这是库尔斯特拉的五千骑兵部队。”
“啪!”
他把一本书放在了茶壶前大约十几公分的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一大队。离村大概十里路的距离。他们将承受敌人的第一波攻击,并且尽力延迟并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
“啪!”
他把另一把书放在第一本书后面大约十公分远的地方:“这是我们的第二大队,离村大概五里路的距离。第一大队人数很少,不能恋战,给予对方当头一击之后就要立刻撤退。他们将在这里汇同第二大队的人马,再次迟滞敌军,进一步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并打击他们的士气。”
“乓!”
他把一个大茶缸放在了桌面上距离第二本书大约十公分远的地方,说道:“这是咱们的清树湾村庄。第三大队将汇合前两个大队撤下来的人,在这里尽力阻挡对方的进攻。”
最后,他总结道:“这里将是一场恶战,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可言。不可能像我刚才偷袭吴大叔一样那么爽快。清树湾村的这个地方,将是最后的主战场!我们将在这里决胜负!第三大队将承担最重的担子。”
没等江小龙说完,吴浩雄就急急忙忙地说道:“不是还有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么?你小子忘了啊?”
第五大队实际只有二百余人,是吴浩雄手下的亲兵。人数是不多,但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较能打。他们将是所有大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战略力量。
“我还没说完。”江小龙说道:“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将是我们的战略总预备队。”
“战略总预备队?”吴浩雄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们将在关键的时机、关键的地点,给敌人以关键的一击。”
“这一击,不容许打空。这一击必须彻底地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江小龙接下来说道:“所以,这支部队,绝对不能轻意地出动。一定要看准时机,保证一击致命。”
服了!
齐元直和吴浩雄听完了这番话,心里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这小屁孩子够嚣张,但是他还真有嚣张的本钱。他说的话还真是他们所没有想到的,不服不行啊!
沉默了半晌儿,齐元直说道:“那我呢?我是个什么角色?”
江小龙说道:“齐大人您是总指挥!您有三件大事必须要办……”
“第一,您要帮我撑腰。现在我的命令说出去只怕没几个人会听,但是您说出去就不一样了。第二,您是中流砥柱。您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您在,您的旗帜在,老百姓的信心就在,所有人的士气就都还在。清树湾不会屈服。”
“第三,像这样的大战,战场上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应该是我的声音。我希望大人您无论如何能尽力替我保证做到这一点。”
最后这句话从一个小孩子的口里说出来,尽管说的人表情十分的郑重,但是这画面还是让人觉得十分古怪,同时也十分的好笑——毕竟,那是一个孩子对大人说的话哎。
不过齐元直也听的很明白,意思是在战场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应该以江小龙的命令为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取代他,除非他已经死了。
齐元直考虑良久,最后点点头答应了,说道:“好的,这一切都可以依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给我保证,那就是最终的胜利。”
江小龙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放心吧,齐大人!”江小龙说道:“我还不想死。如果没有一场胜仗,咱们谁都活不成!”
齐元直不再犹豫,立刻下令道:“那么从现在开始,一切事情都依小龙的意思办理,直到这场战斗的胜利结束为止。”
“你听明白了吗,浩雄?你去跟所有的队长啊、副队长什么的,全都给我交代清楚。包括你们的第五大队。”
“听明白了,大人!”吴浩雄恭敬地回答:“一切按您的吩咐办!”
“走吧,吴大人。”江小龙说道:“强敌马上就到,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时间是非常紧迫的。”
吴浩雄点点头,跟着江小龙走了出去,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曾吃过这个小朋友的两次大亏似的。
齐元直看着这一个十分高大、一个十分瘦小的两个人影,并排一起地走出房间去。心里颇有些感慨,尤其是对江小龙。
他心想:“这小家伙可真够虎的。那吴浩雄野兽般的人物。他竟然敢调戏他,而且还能让他不记仇。真是奇怪!”
“而且,这小家伙最后还能从我这个太守大人手中,要走了所有的战斗的指挥权。”
“这特么的是什么事情嘛?”他不由得自嘲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