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王珍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爷爷王宝根。
大概可能是……
能与她容貌找出相似之处的人里,只他有过不俗经历且年龄跟卓玲最相近?
但他那所谓不俗的经历,她也是最近才从那所谓的委托人话里,自己琢磨出来的,究竟对了多少,又几分真几分假,她根本无法判断。
更何况……
他们把张大花做成了人不人尸不尸的怪物!
那可是她的生母啊,再怎么没用也实实在在的生养了她!他们却把她当瘟了的鸡鸭处理,还美其名曰是唯一能够保住她命的办法!
相比之下,她更相信是自己有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价值被他们看中了,张大花也好,王六妮也罢,都是制约控制她的预备筹码而已!
不然怎么解释……
她被抓那么多次,被关实验室生不如死那么久,他们鬼影子都没有,她一被救,还顺利住进军区大院之后,一个个冒出来?
张大花那状态都说不好究竟还有没有意识,撇开不谈,单说王六妮。
疯疯癫癫言语间,还是可以抽出不少信息来的。
比如,
她不确定是不自己失手杀死了她们奶,但她们奶确实死了!
她惊慌逃跑时被人敲了闷棍,关在黑漆漆带有霉味的地方,还听到了鬼唱歌!
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怎么到的那片树林,不清楚,反正再睁眼就躺那了,紧跟着就看到了她(王三妮)!
单独看,貌似都可以用王六妮年纪太小经历太少,惊慌过度导致某些记忆自动屏蔽来解释。
可仔细琢磨却又很容易发现,漏洞百出,哪哪都不对……
就算真的是王六妮失手杀了她们奶,那敲她闷棍的是谁?怎么就知道她往那个方向跑?恰好碰到临时起意的话,为什么都把她关起来了还放鬼唱歌吓唬她?多此一举的目的是什么?最最关键的是,她如何做到那么巧的偏偏在她逃命的路上出现?
那可是荒郊野岭啊,不是村头街尾!
哪怕是她有着前世六十多年的见闻,现在回头去找都未必能够找到那个位置,没人带没人送的王六妮,又是怎么到那的?有人带有人送的话,人呢?
越想越多,怀疑也更多。
她现在甚至连救她脱离苦海又好心收留她姐妹两的张勇一家都不信了!
再怎么圣母在世钱多到烧,也不至于领俩陌生人到家里好吃好喝好穿的侍候吧?何况这俩陌生人还三天两头在家里吵架打架,好好一个家成天鸡飞狗跳!
除非,
他们有监管她姐妹两的任务!
同理,
身份那么高的卓玲才会对她另眼相待!
王珍珍头脑风暴,心跳如雷,面上却惊愕又惊喜的望着卓玲,小心翼翼问:“真,真的很像吗?方便问一下,他是男是女,姓什么吗?”
卓玲微微一笑,眼神更加温柔和蔼了:“姓张。”
王珍珍:“???????”
大王村。
因为用不上,因为没必要,因为大队部跟学校厂里都有公用的,再买就是浪费,所以老王家以前从来不买日历。
抄一份都嫌浪费纸。
可王一一兼俩小只离开家的第二天,陈大娘就偷摸着让大队长王秋收给她抄份日历。
忙得脚不沾地王秋收:……
能怎么办?
部队还没撤,人多眼杂的节骨眼,一丢就丢仨崽子的老王家,哪个往大队部跑都特别受瞩目,受关怀,还真没法完全避开人把完整的日历抄下来,不避着人也不好解释为何能够那么镇定的数日子,是不是心理有数?凭啥有数?计划好的?一年有几天一个月有几天,都是定数的,为啥非得抄日历?是有啥必须抄的理由吗?
不定哪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举动,就是那么巧被歪打正着解读出点什么来呢?
毕竟完整的日历,有阴历有阳历,有节气有年节,甚至有吉凶宜嫁娶养啥啥……
知道的人都知道陈大娘纯粹就是想过年过节时候,多骂某人两句,不知道的人,不定想偏到哪个维度去!
王秋收发散一下思维都能想到很多,但他比较单纯,只图逢年过节老人家多骂某人两句,也要给老人家抄份工工整整完完整整的!
果然……
陈大娘珍而重之收下手抄版日历后,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满院溜达,确定那一大俩小仨崽子真的没回来,这才面无表情在前一天的日期上画个叉。
逢年过节,老人家不动如山,情绪稳定,
但节后年后,老人家肉眼可见的暴躁,堪称逮谁喷谁!
别问王秋收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短短半年他已经撞十八次炮口了。
半年哪来的十八个节?
火上来了心结都是节,节气为啥不是节,年前年后忙成狗那几天又怎么就不算是节?
王秋收当然能够体谅老人家那日益澎湃又找不到正主宣泄的情绪,
但他真的不想再挨骂了,
于是他果断拉拢全村把陈大娘的日程排得满满的。
今天兔子不吃草了,明天猪仔又干仗了,后天母鸡集体闹情绪不肯下蛋了……
甭管理由多扯反正有就行,
村里的大妈大婶小媳妇统统排表轮班上,
实在没理由了还可以安排平素有恩怨的人家吵吵架,
总之务必不让陈大娘有时间有机会郁郁寡欢忧思成疾!
一套乱拳下来,王秋收并没少挨多少骂,
但当初可怜兮兮当集体财产养在大队部的几只兔子,却成功又顺利的繁殖了一窝又一窝;当初的小野猪三两只,也平安长大并与家猪配种成功,生下一胎又一胎;野羊野鸡狍子那些,也都十分争气有了后代……
日积月累的,曾经一度宽敞到空旷的大队部后院,拥挤到下不去脚。
场地重新规划,人手持续递增,各种先进饲养手段逐步亮相并迅速取代老套方式,从集体养殖场开始,一点点渗透进各家各户。
慢慢的,
别村还在为吃二两肉愁断肠的时候,
大王村养殖场悄么声成立了,成规模了,开始给县里供肉了,跟县里的各个厂子单位签合同了……
有人眼红想搞事?想白嫖?想这还想那?
大王村手续齐全,欢迎学习,以暴制暴,每天只要不下大雨,早上先开一次醒神大会,晚上再开一次总结大会,主旨就是让所有社员记清楚,别惹事也别怕事,有财大家一起悄悄发,谁把红眼病招来谁滚蛋!
外村嫁进来的小媳妇们,刚开始还是有个别个有那么点叛逆心思的,
但让她们忙起来就好了,
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哪个还有那力气回娘家去乱分享!
毕竟,
要致富,先修路!
三岁看老七岁看小,啥啥不得先从娃娃抓起!
抓娃娃是不是得抓教育?不然人家娃能认字会算数,以后进厂做工人,端铁饭碗吃国家粮,你家娃却只会搓泥巴炸牛粪,以后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能不能吃饱都要看老天给不给你那脸,你甘心?
抓教育了是不是要有学校?
有学校了是不是要有老师?
有老师了是不是要有书本?
哪哪不是钱?哪哪不是活儿?
钱从哪里来?让娃自己挣吗?
做人爹娘爷奶长辈的,生娃不养生来做啥?你不养他小还想他日后养你老?做啥白日梦呢?
没钱总有力气吧?大王村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姓,大头确实王家没错,可李家闺女没有嫁进王家的?王家闺女没有嫁进你周家的?说到底甭管谁家的,对外时整个大王村都是一家,没钱你拿力气抵谁还能不认你那份咋地?
自古财帛动人心,鬼话说多了也能成真言。
何况,王秋收联合大队干部及各个族老每天早晚不停传播的,哪条不是硬道理?
一个聪明人领头,普通人起码也能照虎画猫把步子往大一点迈出去。
一群聪明人拧一起带头,猪都能带飞。
王家只是最优秀那批子弟多葬在了外边,不是死绝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重点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一波波分到手,便是最难缠那群懒婆泼妇也得重新定位跟上大趋势,不然,家里小的不同意,年轻的不同意,没老的也有族老出面不同意!
别处大王村不管,但只要在大王村,孝字再大也大不过道理去,谁没理谁滚蛋。
一顿快刀加阔斧,大王村肉眼可见的欣欣向荣,蓬勃发展,迅速成为十里八乡第一村,逐步扬名县市省,成为知青下乡首选村。
尤其风向愈发不对之后……
各种想进来落户的,想下乡插队的,有关系的走关系,没关系的走投资,各施手段都想往里挤。
然,
有人看不得大王村继续做大做强宁静祥和般,
最先进村的,是各种被下放的将军,教授,留洋博士。
“他娘的!到底哪个瘪犊子成天背后耍这些阴招!”
王秋收气到掀桌子。
如果有渠道,他都想直接把某只不知浪哪去了的镇村神兽摇回来!
“事已至此发火也没用,而且外头现在是越发的……就算是在村里,我们也要更加小心才能真的保平安。”
曾经凡事只会找大队长的陈家旺,经过几年历练也逐渐成熟能够独当一面了,如今都能反过来安抚王秋收了。
王秋收心头那团邪火发出去了,整个人都舒坦了,自己就把桌子扶起来,摇摇发现没啥事,不禁夸道:“三旺这手艺不错,进步很大。”
陈家旺笑死,这不是被你锻炼出来的吗?以前几十年未必用得坏一张桌子,最近几年却是每年都要被踹坏好几张,手艺能不上升吗?
但他不敢说。
还把话题拉回去并甩锅:“下午我有事,你去接那什么实习医生哈。”
一说这个,王秋收又一股邪火上头,脸色黑得可怕:“我们的胡大夫,正儿八经战地军医退下来的!我们的卫生员,自己培养正规考试有证的!好家伙,没有名目塞人了,整个实习医生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有多大间医院呢!”
小小村子巴掌大的卫生所,医生护士加起来能比看病的还多,是真不怕闹笑话!
陈家旺叹气,摊手:“你能怎么办?”
王秋收就好气,也好想镇村神兽在那年,妖魔鬼怪多是多了点,可谁也翻不起浪不是?当初的自己真不识好歹,竟然觉得她用手段强行篡改他人思维思想太残忍,现在才知道,真特么一劳永逸好手段,他也想会!
哒哒哒……
小皮鞋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手疾眼快把王秋收那空无一物的桌子摆上该有的笔墨文件。
咚咚,
敲门声响时,两人已进入认真工作状态。
闻声抬头,陈家旺惊讶迷茫,王秋收瞳孔骤缩。
“两位同志好,我是王珍珍,这次下村实习的实习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