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夜探无功而返,薛婉婷有些颓然,换好衣衫便来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发呆。
“阿姐……”
这时,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见薛明善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而来。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薛明善自顾自坐下,将提着的酒放在了桌上,分别给自己和薛婉婷各自斟上一杯,浅尝一口:“还是姐姐这里好。”
“此话怎讲?”
薛婉婷正是烦闷,就见薛明善带来了好酒,挑了挑眉,端起酒杯小酌。
薛明善神色微动,笑得温柔,他就喜欢同薛婉婷说话,不用说太多,薛婉婷总能立刻便能分辨他是随意开口,还是暗藏深意。
薛明善顿了顿,又才凑近薛婉婷,说道:“明晚太后设宴。”
“皇室设宴本就平常,更何况现在各地藩王和各国使臣都在,太后设宴也是应当。”薛婉婷说道。
薛明善笑了笑,朝着薛婉婷又凑近了一些,一边说着一边细细瞧着薛婉婷的反应:“此次宴会还邀请了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
听到此,薛婉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见她柳眉微皱,喃喃道:“竟是如此?”
皇家指婚,其中关系利益错中复杂化,牵扯各方势力,此次宴会看似是太后主办的,实则背后之人定是南帝。
这期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薛婉婷只觉脑中更是一团乱麻。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问道:“最近朝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薛明善神色不变,眸中带着温和地笑:“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那承恩公幼子的案子结了。”
“结了?”
“结果如何?”薛婉婷蹙眉。
说到这,又见薛婉婷面上凝重,薛明善也收起了面上的玩世不恭:“失手打伤回府后被心有怨怼的小妾伺机报复,投了毒而死,谢承安被用了刑,受了罚,现下人已经回丞相府了。”
薛婉婷听闻此言,心中一紧,她轻轻放下酒杯,目光深邃:“南帝若是查到了什么,不可能就这般将此事轻轻放下……”
“姐姐的意思是?”薛明善微微颔首,随即问道。
“他的心思讳莫如深,谁知道呢……”
薛婉婷轻轻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疲累,手指捏了捏眉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明善双眸微沉,他知道薛婉婷的意思,也懂事件在脱离自己掌控范围的无奈。
看着薛婉婷疲惫的模样,薛明善的手轻轻放在薛婉婷的肩上,默默给予自己的力量。
“姐姐,一棵参天大树的倒塌并非一日便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将任何事情做到毫无偏差和漏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薛明善说完,只见薛婉婷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疲惫与无奈不在,只剩一片清明。
薛明善见状不觉放心,反而神情越发严肃,眸中满是心疼。
他倒是希望薛婉婷可以不要那么坚强。
薛婉婷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我明白的,不要担心。”
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这一路走来每每遇到困难挫折,她也是崩溃过,无措过,可崩溃无措过后又强制自己重新站起来,那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个人执着地往前走。
现下有了薛明善在身边,却是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皇宫夜宴,推杯换盏。
此时皇帝和太后均还未到场,邻桌的官员们有的小声交谈着,也有各自饮酒,谨小慎微着。
丞相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着面前几个亲近的官员讨好的话语,看着他们头哈腰的讨好模样,却并不觉得反感,既然能入得官场,哪有不曲意迎合的。
他的视线在殿内官员中一一扫视而过,众生百态皆收眼底,只是瞧着那些向来都谨小慎微的官员们时,眸光中却是隐约带着不屑。
官海沉浮,孤舟焉能走远,只有择对了船,方能扶摇直上。
当年他也曾曲意逢迎,将自己的自尊踩在最低处,徐徐图之方能站在现在的位置,背后的那些嘲笑与奚落,如今都成了那些人自己的笑话。
想起曾经种种,又想起已经从刑部出来的儿子,一向谨慎稳重的丞相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志得意满后的松懈。
是以当他的视线对上对面承恩公的视线时,眉头不由得微微上挑,想起那日他亲自登门致歉被承恩公拒之门外的场景,丞相便只觉大仇得报后的畅快。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现在太子摆明了是回不来了,靖王在他的暗中运筹中是最有可能登上帝位之人,届时……
承恩公视线一顿,将丞相眸中的挑衅瞧得一清二楚,不过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平常,将视线挪开。
丞相无声冷笑,皇后母族式微,除去承恩公并没有能挑大梁之人,这样一个即将陨落的家族,却偏偏瞧不清楚形式,妄想螳臂当车,实在是可笑至极。
比起承恩公的避其锋芒,承恩公嫡子却是有些沉不住气,虽是庶弟弟且行为确实是很是不妥,但这都不是被人能随意殴打致死的理由。
丞相嫡子本就心中存着气,又见刚刚丞相的挑衅嚣张之态,便有些忍不住。
只是还姜还是老的辣,就在他刚要起身之际,便被自己的父亲一把按住。
承恩公嫡子不解:“父亲?”
嫡子一向听话懂事,承恩公也没有解释,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承恩公嫡子见状,心头的怒火瞬间便被浇灭,父亲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父亲行事也自是有自己的章法,是以就算是理解,但也没有立马问出来。
见嫡子的模样,承恩公暗暗点头。
都说自己这个嫡子不聪明,但他却觉得这样其实也是很好的。
薛明善作为他国使臣,又是北朝五皇子,是以座位被安置在了前面,除了南朝的王爷们,便是他的位置最为靠前,而丞相便是在他的旁边。
放眼看了全程的薛明善只觉有趣极了,他可真真是喜欢看那些自掘坟墓之人死前的蹦跶。
收回视线,视线落在了正蹲坐在身边,素手提壶,为他续酒的薛婉婷身上。
紫色的面纱随着薛婉婷的动作轻轻浮动,将她姣好的脸型勾勒,由各色宝石穿成的额帘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更衬托得薛婉婷露出来的肌肤莹白如玉。
薛明善一把按住上扬的酒壶,目光灼灼,他的手落在薛婉婷的手上,手背上的滚烫传来,薛婉婷猛地抽回了手,疑惑地看向薛明善。
四目相对,薛婉婷收起眼底的暗潮涌动,只余浅浅笑意:“我自己来。”
薛婉婷不疑有他,是以便也乐得清闲,起身移步到了薛明善后面坐下。
直到被薛明善完全挡住了身形,薛婉婷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抚了一下面纱,随即愣住。
先前她总觉得有几道目光打量着她,可抬头看去却又没有丝毫察觉,她怀疑过是齐王和靖王,但当她的视线看去时,两人并无异样。
暗暗喘了一口浊气,现下她戴着额连面纱,又在北朝五皇子身边,有人好奇瞧上几眼也是正常,只是提起的心却不敢完全放下,保持警惕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趁着无事,她四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和守卫,这样的皇宫夜宴,来的全是当朝大臣,守卫不可谓不严。想到此,原本经历过抓心挠肝又渐渐冷静下来的心顷刻间便有了死灰复燃的动静。
前几次夜探,冷宫周围暗中安插了许多侍卫,原本短时间内她是不打算再次行动。
这几日她也在想,那夜究竟有没有被发现?
若是发现了,南定定然不会只是在冷宫周围安插侍卫这么简单,可若是没有发现,种种迹象也瞧着不像。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尖锐中带着沉哑的声音响起,皇帝与太后进入了殿内。
皇帝与太后一来,整个宴会才算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