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畹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白黎的拥抱很有分寸。
没有逾越安慰所该有的界限。
“你不想讲,那便不讲了。”
九畹缓缓抬头,猛然扎进他的怀里,脑袋抵着他的胸膛,眼泪如雨落下。
她泣不成声:“我那时才七岁啊,可我杀起人来,半点也没有手软。”
“我拿着枕头按在他脸上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知道他会死,而我也清楚自己想要他死,那一次的杀人,不是我在惊慌失措下的应对,而是我真真切切起了杀意。”
“事后我淡定地收拾了现场,而后悄悄离去。也有人来查过我,但他们没办法证明是我。”
“我没有害怕,只是那一夜我没办法入睡,因为我觉得恶心,跳进河里洗了一遍又一遍,也依然觉得恶心。”
“我没有告诉母亲和兄长,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想叫他们知晓,原来我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
“自那之后,我仿佛打开了某种禁忌的机关,我杀了一个又一个人,一个又一个欺负母亲和我的人。”
“因为年纪还小,没有人知道那是我干的,只有我自己知晓,我这双手早已满是鲜血。”
顿了顿,九畹继续说下去:
“因为杀人,我的内心愈加阴暗扭曲,我开始意识到,只是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想做人上人。”
“只有站得更高,爬得更远,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为达目的我不择手段,甚至泄露了兄长的八字命批。”
“风瑕找上来,是我自作自受,这一切我都知晓……正因为知晓,所以我无法面对,只能通过恨来掩饰我的心虚。”
白黎取出帕子,轻轻地为九畹拭泪。
他不言也不语,默默地听着九畹述说。
九畹抽噎几声,继续开口:
“在红姜手下的日子,我生不如死,但是我没有放弃,踩着一条又一条人命,走到红姜面前,成为她的徒弟。”
“后来,我又搭上名命师的线,我不想再任人摆布,更不想再为人棋子,我想脱离风瑕和红姜。”
“所以我投靠了命师,可到头来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罢了。”
“就连小茜那东西,那柔弱得动不动就哭的小哭包,都能骑在我头上,我这些年的挣扎算什么?”
九畹越说越激动:
“仅仅小茜也就罢了,后来又来了个与我长得很像的陆明瑜,她多得意!不仅长孙焘视她若命,无数人都把她捧在手心。”
“她就像众星捧月一般,我与她一比,相形见绌!所以我恨踩在我头上的小茜,更恨陆明瑜!”
“最可笑的是,我兄长竟然对陆明瑜起了那份心思,处处维护,让我伤她不得!”
说到这里,九畹猛然推开白黎:
“便是你,你不也存了那份心么?你对小兰花的好,以及此刻对我的好,难道不是因为我这张脸么?”
“我九畹再卑微,再可憎,再令人作呕,也不愿意做别人的代替品。”
“白黎,我要你清清楚楚地看着,你眼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我也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在意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这张和陆明瑜七八分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