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钦毓坐到陈少游身边,沉默了许久。
久到陈少游都有些恍惚。
最后,陈钦毓看向他,淡声问了一句:“三弟,要是凭实力,你认为你能胜过我么?”
一句话,将陈少游给问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兄长,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兄长确实没有自己聪明,小时候一起跟着府中的西席识文断字时,他总是能比兄长学得快。
夫子也经常夸他是难得一见,极具天赋的人。
那时候兄长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而是在他骄傲自满,放松玩耍时,一点点弥补自己的不足。
到了最后,夫子已经没有再嫌弃兄长,反而夸兄长刻苦扎实。
而不知何时起,夫子已经只夸兄长了。
那时候他一直觉得,是因为兄长为嫡出,夫子碍于夫人的颜面,所以才会偏心兄长。
可是现在想想,在他因为天赋而虚度光阴的时候,兄长却在努力追赶他,甚至超过他。
虽然现在他的文才依然比兄长好上那么几分,以至于他在模仿兄长时都可以那么游刃有余。
但是除了文才,他在其他方面,又何尝比得过兄长?
要是身份互换,他是矜贵的嫡出,他能做到兄长这个地步么?他除了这一肚子墨水,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么?
想到这里,他面如死灰:“我……无法胜过你。”
是的,他比不了。
这是,陈钦毓也开口了:“既然胜不过,我何必打压你?以前先生夸你功课做得好,而我学得一塌糊涂时,我可曾嫉妒过你?若是不曾,我又怎会觉得三弟是威胁?”
陈少游哑口无言。
最后瘫坐在地上:“是我嫉妒你……是我嫉妒你的嫡出身份,也是我嫉妒你备受家里看重,我想胜过你,这也有错么?”
陈钦毓淡声道:“你想胜过我,没错。但是你每次失败后,都把错归咎于别人身上,都认为是别人的问题,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这才是你的错。”
陈少游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言语。
陈钦毓继续道:“就好比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你又怎会两头落空?”
“虽然攀附公主,是一条不怎么好爬的梯子,但要是爬得堂堂正正,爬上去之后光明磊落,那又有什么不好?”
“我承认我的一切条件都比你优渥,但是我始终光明正大,未曾愧对于心。”
“我得意时,不会在你面前炫耀;我失意时,只能自己咽下苦水,然后重新振作。”
“你当我的人生一帆风顺,当我前途锦绣灿烂,但是你可知我曾付出多少?难道我有今日的造化,是家里给的么?”
“你扪心自问,你除了自怨自艾以外,你有没有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地为自己的前途争取过?”
陈少游默了许久。
兄长的话字字一语中的,针针见血,他无从反驳。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怕他明白这是自己的问题,他也有借口把这些错怪到别人身上。
眼下兄长是没办法责怪了,但是他却对嫡母有了更多的恨意。
要不是嫡母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如何回落到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陈少游满脸愧色,渐渐转变为咬牙切齿的恨意。
陈钦毓见他如此,也是叹了口气:“眼下你有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就看你走不走了。”
“我言尽于此,至于你怎么想,我无从改变,也不会干涉,你自己看着办吧。”
陈少游没有回答兄长的话,他问秦宁:“皇后娘娘想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机会?”
秦宁笑得温和:“那就看陈三公子的态度和表现了。”
陈少游轻笑一声:“你这话不是等于没说?什么叫看我的态度和表现?难道你们满不满意,不是你们说了算?”
秦宁好脾气地回应他:“陈三公子,你去买东西,难道不是先看货品,再出价钱么?”
陈少游道:“出什么样的价,买什么样的货。”
秦宁声音温润:“你说的那是定制,但是,似乎在陈三公子身上并不适用。”
陈少游没有言语,想要捡起丢在一旁的画笔,继续作画。
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他不想被忽悠。
他要看到条件。
秦宁慢条斯理地道:“许总管那边已经出事了,陈三公子知道么?”
“啪嗒!”
陈少游的笔掉落在地。
原来,这位姨娘,便是他的退路。
要是这退路被堵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最后,他闭上双眼,但依旧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道:“你们回吧,我不想看到你们!”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陈钦毓:“不好意思,大哥这次怕是完不成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