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乌云遮着月亮,月亮像是暴怒的女人透过黑纱瞪着天地,万家灯火在黑夜里沉沦,像是幽幽的鬼火,忽闪忽闪飘荡,风从远处吹来,又在近处哀嚎,尽情发泄着情绪。几只从睡梦中惊醒的野狗忍不住饥饿的折磨,汪汪狂吠起来。桑塔纳汽车的灯光像是孤独的影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最后又停在春城南郊的破旧工厂院落里。
车厢里的灯晃耀着强生的脸,他的脸显得惨白,使得他脸上的红疙瘩宛若凸起的脓包,他抽了一口烟,烟雾升腾到他面颊上时,他脸上的红疙瘩透过烟雾射出的光影像是闪耀的霓虹。
“把他们带去见贤哥吧!”他说。
余男押送草猛子和张愣子走下车,他随后跟着下了车。他们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
孙贤闭着双眼,仰靠在座椅靠背上。
余男把草猛子和张愣子带到他的面前,强生坐到沙发上。
强生说:“贤哥,我们把人带来了。”
孙贤睁开眼睛,透过鼻头两侧蔑视地看着草猛子,张愣子,他的嘴角轻蔑地撇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来吗?”他说。
草猛子说:“知道。”
他说:“那你就说说吧!”
草猛子说:“江湖仁义大哥想拉我们兄弟俩入伙。”
他说:“入伙可以,但是先纳投名状。”
草猛子双手剧烈颤抖起来,面色变得惨白,“什么投名状?”
他说:“先去梁小东那里卧底,然后通过六扇门把梁小东消户。”
草猛子身子震颤起来,“这……我做不到。”
“做不到?”他说,点燃一根香烟,昂着头,边抽烟边闭上眼睛,搭在桌面上的手哒哒地敲击着。
“我我做不到!”草猛子说,声音颤抖起来。
他停下敲击桌面的动作,睁开眼睛,目露凶光地盯着他一会儿,抬起手勾了勾手指。
余男从腰间抽出甩棍,随手打在草猛子的脑袋上,草猛子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妈逼,贤哥就是皇帝,贤哥的话就是圣旨,你他妈敢跟贤哥犟嘴?”
草猛子试图爬起来反抗,他的双手一支撑在地上,他就觉得脑袋天旋地转,从他额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遮住他眼帘时,他眼前的景物像是血色模糊的影,在转,在扭曲,他瘫软在地上,从脑袋上传来的疼痛感快速遍布他的全身,他的身子像是筛子一样剧烈颤抖。
“猛子哥。”张愣子叫了一声,弯身要扶起草猛子,余男一脚踹在他的腰间,他跌跌撞撞地撞到办公桌上,跌倒在地上。他快速爬起来,向孙贤扑去,孙贤掏出手枪,抵住他的脑门。他身子像是筛糠一样颤抖,连忙挥着双手,“贤哥别杀我别杀我。”他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孙贤说:“不杀你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去梁小东哪里卧底!”
张愣子跪下来,“贤哥,我答应你。”
草猛子吼道:“猛子,我们退出江湖了。”
孙贤拉动枪栓,扣紧扳机,“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张愣子一头磕在地上,“答应答应。”
草猛子说:“愣子,别答应他。”
孙贤站起来,瞪着草猛子,“妈的,今天就消了你的户!”他吼道,扣紧扳机的手指又松懈下来,他仰头哈哈大笑道:“我不杀你,就让你的兄弟杀你。”
他啪地把枪甩在办公桌上,双手按压在办公桌上,俯视着张愣子的眼睛里透露着凶光,“愣子,”他吼道,“现在你就消了你大哥猛子的户。”
草猛子哈哈大笑,踉跄着要爬起来,余男连续踹在他脑袋上,他又趴下去,痛苦呻吟。
张愣子抬起头,愤怒地盯着孙贤,孙贤马上拿起手枪,指着他的脑门,“你到底杀不杀草猛子,不杀他,老子先消了你的户。”
张愣子站起来,他指着自己的脑门,“想让我杀大哥,”他吼道,“你他妈的先杀了我,我绝对不会杀我的大哥的。”
孙贤扣紧扳机,迟疑一会儿,随即又哈哈大笑,片刻,他说:“我敬重你是一条汉子,现在我就放你和猛子回去。”
张愣子跪倒在地上,“贤哥,”他说,“我谢谢你。”然后转身扶起草猛子,向外走去。
孙贤操起办公桌下的棍子,跑到他们身后,抡圆棍子打在张愣子的后脑上,张愣子顿时瘫软在地上,草猛子随之倒下。
孙贤大叫:“愣着干嘛,把这两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绑了!押到地下室去。”
强生,余男走到张愣子,草猛子身前,然后把他们捆绑住,带到地下室,等他们再回来时,他们看到孙贤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们。
此时窗户外漆黑如墨,远处平房笼罩在黑暗里,像是一片模糊的黑影,想是办公室的动静惊醒了门卫狗窝的狼狗,它伸着懒腰,从狗窝里走出来,然后仰望着办公室。
“你们为什么不把查强带过来。”孙贤说。
“我攮了查强几刀,怕麻烦所以我就没把他带回来。”余男说。
“你糊涂。”孙贤说,“他要是报案,我们都玩了。”
余男面色变得难看,手指不断揉捏衣角。
强生说:“查强那小子不敢报案。”
孙贤转过身,面对着强生,“你怎么这么肯定?”
强生说:“查强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要是报案,他一定料定,我们会报复他老婆的。”
“有这事儿?”孙贤说,撇着嘴露出邪魅地笑。
“有这事儿。”强生说。
孙贤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我叫上帅民,咱们去查强家一趟,把查强和他媳妇都带来。”他拿起电话,拨通号码,电话嘟嘟的铃声响过,电话另一头,帅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哥,这么晚找我有事儿吗?”
“带上几个兄弟,在查强家门口等我,我过一会儿过去。”
“我知道了,大哥。”电话挂掉。
孙贤带着余男,强生走出办公楼,上到桑塔纳轿车上,然后在强生的指引下开着车来到查强家门前。
帅民没有到,马路上只有孙贤驾驶的桑塔纳轿车停在路灯下,黑暗笼罩着四周的平房,蛐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昆虫围绕着路灯光束飞舞,孙贤抽着烟,烟雾从车窗飘出去,像是白纱一样消失在夜色里。余男和强生无聊地看着杂志。
大约半个时辰,前方晃出几道光束,几辆桑塔纳轿车快速行驶过来,停在马路边上后,帅民带着十多个混混走下车。孙贤,强生,余男跟着下车,他们在路灯下汇合后,强生带着众人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手电筒的光芒亮了,景物渐渐清晰,四周院墙上爬满绿色植物,盛开的花朵散发着沁人心扉的芬芳,走在泥地面上一会儿,带起的尘埃就已经随风飘尽。强生带着众人在一个平房前停下来。他们向院里张望,平房的灯闭着,窗户窗帘拉着。他们翻过院墙,走到门口。
强生拿着匕首拨开门栓,然后所有人全部都闯入屋里。当手电筒照亮炕上的查强和女人时,孙贤拿枪顶住查强的脑袋,强生拿着砍刀抵在女人脖子上。
查强说:“你们要干什么?”
余男掀开他的被窝,查强和女人赤裸着身子,女人钻进查强的怀抱里,瑟瑟发抖。
余男说:“跟我们走一趟。”
查强说:“干……”他的话没说完,孙贤一枪托打在他的脑袋上,他昏厥了过去。其余人把查强和女人分别捆绑好,带回了破旧厂房时,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