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朦胧的光线透过雾气普照在大地上,使得整个天地看起来昏昏沉沉的,市委大院里停了几辆汽车,从车上下来的人衣着光鲜靓丽,前头的那一个人梁大东认识,是泛海集团的老板,他叫刘贵福。前些年,他还不像是现在一样臃肿肥胖,这几年他身体越加的发福,现在看起来,他走路姿态照前几年慢了许多,只有他那眼神没什么变化,瞅人时依然凌厉,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男人,一高一矮,高的穿着羽绒服,矮的穿着黑呢子大衣,高的这个人,梁大东也认识,他是刘贵福的儿子,他叫做刘永,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漂亮女人,但是感情又不专一,所以他的女人很多。矮的这个人,梁大东见过几次面,但是他姓什么,叫什么,梁大东并不知道,不过从今天他的表现看,他似乎对梁大东并不满意,他走过梁大东的身边时,脑袋是歪着的,眼睛透露着凶光,斜视盯着梁大东,就是走过梁大东身边,他还连续地吐了几口唾沫。
梁大东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前几天刘贵福联系过他,想从他这里得知太子房产公司股权拍卖的事情,但是却被他拒绝了,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在利益面前,梁大东考虑的是自己家里人,而不是外人。梁大东站在吉普车边上抽了一根烟,然后带着梁家人进入市政府大厅。
宽敞明亮的市政大厅里坐满了人,周公赞坐在主席台前,他穿着一件黑格呢大衣,头低着,黑白参差的头发面对着台下竞拍人。
梁大东进入大厅后把梁三娃拉到一边,“爸,”他低声说,警惕地看着四周,“等会竞拍时别乱出价,记住政府的拍卖目标一百万,我们一定会竞拍成功的。”
梁三娃说:“竞拍到一百万后还有人继续出价,应该怎么办?”
梁大东盯着刘贵福背影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光芒,“没事儿,”他说,“刘贵福不知道竞拍限价,所以再快达到一百万的时候,你马上给价一百万,然后我敲锤,一切都结束了。”他向主席台走,梁三娃跟着他,他马上站住,然后看到四周没人注意他,他马上低声说:“别跟着我,我先走,然后你再走。”他目视着周公赞,周公赞低垂着头,面色显得凝重,虽然距离远,但是他知道周公赞一定在看动迁项目的汇报单。他快步走到主席台。
“市长,”他说,“可以开始了吗?”
周公赞没有抬头,“开始吧!”
梁大东走到主席台边上的小桌子前坐下,他拿着木锤敲击响木,当地一声响后他说:“现在开始拍卖。”
主席台下,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刘贵福坐在前排,他双臂环抱,昂着头,狡黠地看着台上;刘永低垂着头,翻看材料;梁三娃,刘玉兰,梁小凤,周从农坐在了后排。
“现在我公布太子房产公司的竞拍底价。”梁大东说,“底价三十万。”
“我出价三十三万。”倒数第二排,一个男人举起牌子。
梁大东敲击响木,“三十三万一次,三十三万二次。”
“等等,我出价三十四万。”正数第一排,座位边上的一个女人举起牌子。
刘贵福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然后仰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梁大东敲击响木,“三十四万一次。”
“三十五万。”又一个男人举起牌子。
其他人纷纷跟进,“三十六万”“三十七万”“三十八万”……会议室中叫嚷声嘈杂,台下许多人连续举着牌子,直到有一个人喊:“五十万”会议室中才静了下来,众人纷纷闻声看去,一个脸型消瘦,满脸褶皱,穿着破棉袄,如同烂泥瘫软在椅子上的老头,高举着牌子,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看到没人再举牌子,他立刻笑起来。
梁大东敲响响木,“五十万一次,”会议室鸦雀无声,“五十万二次,”梁大东的声音停顿下来,他看向四周的会场,许多人静默不肯再举牌子。
“五十万……”他无奈地继续说,刘永举起牌子。“五十一万。”
老头喊:“五十二万。”
刘永继续说:“五十三万。”
老头喊:“五十四万。”
“五十六万”“五十七万”“五十八万”“六十万”……
老头举着牌子的手颤抖起来,他放下牌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有竞拍公告的报纸看起来。
梁大东敲击响木,“六十万一次,六十万两次,六十万三……”
老头颤抖着手举起报纸,马上又缩回手举起牌子,“六十一万。”他喊。
“六十二万。”刘永说,干脆连牌子也不举了,他放下牌子。
老头喊:“六十三万。”
刘永沉默片刻,“七十万。”
老头举着牌子的手剧烈颤抖,额头上冒出汗珠,很快他的嘴唇哆嗦起来,“七十一万。”他说,他的声音像是划破玻璃一样尖锐。
“七十五万。”这一次刘永依然没有举起牌子。
老头颤抖着放下牌子,然后又颤抖着举起牌子,牌子在空中颤抖片刻,他才说:“七十六万。”
刘永说:“八十万。”
会场鸦雀无声,老头放下牌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会场外走去。刘贵福注视着老头萧瑟的背影,他的嘴角轻微地扬了起来,露出得意的笑容。
梁大东啪地敲击响木,“八十万一次,八十万两次,八十万三……”
“等等,我出八十一万。”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举起牌子。他身材矮小,但是身体结实,就在他坚挺地举起牌子时,他凌厉的眼神四处扫视。
“九十万。”刘永说,这一次他举起牌子。
这个男人说:“九十一万。”
刘永说:“九十二万。”
“九十三万”“九十四万”“九十五万”“九十六万”……这个男人放下牌子,然后又举起牌子,这时他的手颤抖起来,不过很快他身边的一位女士拉住了他的胳膊,这个男人放下牌子,然后两个人交谈着什么。
梁大东敲击木锤,“九十六万一次,”会场鸦雀无声,“九十六万两次,”他继续说,“九十六万三……”
“等等,”梁三娃举起牌子,“我出一百万。”
梁大东马上敲击响木,“成交。”
周公赞站起来,“我宣布本次拍卖,达到竞拍上限已经成交。”然后和梁大东一边向会场外走,一边说:“要不是考虑到八里屯百姓的利益,我绝对不会同意以一百万元价格拍卖太子房产公司。这个上限价格很低了。”
他继续说:“登报时,你是否已经明确竞拍获得太子公司之后,新的经营者必须完成动迁项目。”
梁大东说:“我已经明确说明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场,刘贵福站起来,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一会儿,面皮很快便抽搐起来,两人走到楼梯上,“后续的事务,”周公赞说,“你一定要把好关。”
梁大东答应,周公赞走过走廊回到办公室。梁大东在走廊窗户前站了片刻。他见周公赞没有出来,他马上跑下楼。市委院里竞拍人已经离开,梁三娃,刘玉兰,梁小凤,周从农站在吉普车旁边谈论着什么。梁大东上到吉普车上,启动引擎,梁家人陆陆续续上到车上。吉普车缓缓驶出市委大院。
“竞拍成功了,”梁大东说,“等着我的电话,现在我把你们送回家后我会去一趟信用社。”
吉普车行驶到大路上,车窗两边的景物快速后移,马路上的车辆和自行车从吉普车边上飞驰而过,梁三娃坐在副驾驶位上,拍着大腿嘿嘿地乐;刘玉兰精神抖擞地照着后视镜整理着衣服;梁小凤拿着手巾厌恶地擦拭自己脸上的脂粉;周从农看着车窗外的眼神显得阴郁。
“绕到太子房产公司,”梁三娃说,“我想看看那里。”
梁大东说:“现在不行,等我办完贷款的事儿后我们都去。”
梁三娃沉默下来,梁大东开车送梁三娃,刘玉兰,梁小凤,周从农到家后又开车去了信用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