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咕噜噜在地板上滚了两圈,撞到桌脚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停了下来。
酒瓶的撞击声把仰面朝天躺在沙发上的齐寓给惊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适应着环境,衬衣袖子往上折了两道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臂和脸色都显出不健康的白。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昨夜,他又宿醉了,连安眠药都失效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几天。
昨天他实在挨不住,灌了自己半瓶烈酒,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回到初见洛桐的时候,一切景象都逼真得残酷。
有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洛桐还是选择跟阮飒在一起?她不是被逼的吗?
齐寓放下胳膊,让眼睛重新适应了光。光线投射在齐寓所坐的沙发上,将他屈膝坐着的身体拉出斜斜、长长的一道的影子。
他茫然看着地上的投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和洛桐一起住在这房间里的时光。
一切都结束了。
前天私家侦探将照片拿给齐寓看。
照片上,洛桐和阮飒相依偎走出医院,一点都看不出是被迫的,起码,照片上的洛桐在微笑,她拿着阮飒的掌心翻看,表情像是在为阮飒的痊愈而欣慰。
阮飒只是为她敲碎了掌股,她便又心软了,可是他为了她做的那些呢?
她都选择性遗忘了吗?
齐寓苦涩地笑了笑,扶了一下沙发扶手才将自己稳住了,他缓缓走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水龙头里的水静静地流淌着,浅白色的水柱涓涓地流淌过齐寓的掌心,他掬起一捧,往脸上泼去,冰凉的水让大脑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他是在让这段感情慢性死亡吗?
这个念头从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齐寓站在镜子前,挤出剃须泡,在下颌处轻轻地涂抹均匀,然后将剃须刀贴着脸部的弧线一点一点刮掉胡子。
总要找点事做做,否则他会控制不住给洛桐发消息,问她:他们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
是结束了?永远地结束了?
剃须刀片在水龙头下面冲洗的时候,因为走神,食指一侧被划了一道。
刀口锋利无比,血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像挂着一条红色的项链。齐寓关上水龙头,看着血液一滴一滴滴在白色的瓷砖上。
他有片刻的怔忡。
他又拧开水龙头,伤口的血液在流水中被冲走,可迅即又涌出来,周而复始。
一刹那,他几乎是触电般的,用毛巾包住食指冲出洗手间,到茶几上拿起手机。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响了几声,每一声都感觉无比漫长。
随后,电话接起来。
电话那头,洛桐的声音传过来。
“喂?”娇柔的嗓音和记忆中的人像重叠。
齐寓慢了半拍,才说:“是我。”
洛桐接起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来电显示。
这手机还是阮飒昨天才带她去重新申请的,刚拥有手机的第一天,齐寓就打来电话。
“齐,齐寓?”洛桐支吾道,语气中带着惊恐。
“怎么?才两个礼拜没见就叫不出我的名字了?”他的嗓音隐隐透着寒意。
洛桐倏然涨红了脸。
她还没准备好,她想找合适的时间约他出来,没曾想先等来他的电话。
“你等一下。”洛桐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跑过走廊地板,她冲进厕所,推开一扇门,躲进隔间里说:“齐寓,对不起。”
齐寓打断她的话:“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还是我的未婚妻,你记住。”
洛桐顿时悲从中起,眼泪要涌出来。
洛桐忍了忍,求饶道:“齐寓,你别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你现在在阮飒身边?”齐寓明知故问。
他是怎么知道她和阮飒在一起的?
刹那间,洛桐酝酿好的台词,现在一句也说不出,隔着电话,她都能感觉到齐寓的怒气。
洛桐深呼吸:“齐寓,我们分手……”
齐寓再度打断她的话:“你现在打个车过来,到豪雅酒店大堂,我和你当面谈。如果,半小时后你不来。我就到阮飒公司找你。”
洛桐心慌气短:“你不要冲动。我现在过来。不过,你答应我,要冷静。”
齐寓凉薄地笑了:“我很冷静。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挂了电话,洛桐只觉得眼前一黑。她浑身发抖,想去找阮飒帮她。
可刚才阮飒和项目团队的人进会议室开会了,如果她贸然找阮飒出来,会影响他工作的,更何况他要是知道齐寓气势汹汹要找她,阮飒又会变得不理智,他的手才刚好,经不起折腾……
洛桐从隔间推门出去,时间紧迫,她若不去见齐寓,齐寓便要杀过来,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齐寓再说。
再说,齐寓和阮飒不一样,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带走的,她认识的齐寓一直是温文儒雅的,哪怕是争抢也是靠实力去说服对方,不会强来的。
想到这里,洛桐匆匆转回办公室,拿起包,经过会议室的时候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又看了一眼阮飒,他正听着副总汇报工程进度,神情专注。
洛桐对前台秘书说:“等阮总出来,跟他说,我出去一趟。”
秘书有些激动地站起来说:“洛小姐,你去哪里?阮总说,只要你出门,都要向他汇报的。”
洛桐咬了咬牙,回道:“就说我和伯母在一起,在豪雅酒店的大堂吧。”
随后,洛桐到了楼下,拉开网约车坐上去,同时给美人妈打电话。
“伯母,我现在去豪雅酒店的路上,齐寓约我在大堂吧见面。”洛桐声音气喘吁吁的,像是刚跑了一千米。
美人妈直觉不太对劲,问了一句:“他找的你,还是你找他?”
洛桐头皮发麻,又不敢撒谎,只好说:“他找到我的。”
“洛桐。洛桐。你听我说。你一会儿千万不要离开酒店大堂,一定要等我来。如果他带你走,你就喊人。”美人妈的心不知怎么就提到了嗓子眼。
洛桐拼命点头:“伯母。我知道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以为……”
说着,洛桐哽咽了,要哭出来。她急促地喘息着,硬生生把眼泪忍下去。
那边,美人妈劝慰道:“洛桐,别慌,有我呢。他不敢对你怎样。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美人妈一边对下人吩咐备车,一边匆匆夹着包往屋外走。
坐上车子,美人妈思索着,一定是齐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洛桐才会走得这么急的。
洛桐这孩子心性单纯,太容易被人拿捏住了。想到这里,美人妈越来越不安,又对开车的老高说:“老高,你待会儿和我一起下车,在旁边守着。”
老高在前面回了个头:“知道了。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