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空间,一双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解剖应该成为自己丈夫的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体会呢?
至少这双眼睛的主人是给不出答案的。
棺材中的空间只有这般大小,又挤了四个人在里面,这活动范围是可想而知的。
即便钦原的身体很灵活也很柔软,但想要以这样的姿势完成解剖,尽管他那根本算不上解剖,只能够叫做破坏,那也是一个很不方便的动作。
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是还是会带出一些动静。
走在棺材左侧的管家注意到了棺材的晃动,尽管只是非常细微的那种。微微摇首下,走到棺材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请再忍耐一下吧。”
这样的声音按说是传不进棺材内的才对,但是新娘似乎真的听到了这声音,双眼重新闭合,摆正了身体。
在明知道席沉他们也有可能对新娘下手的情况下,新娘依旧是尸体的模样。
说完那句话的管家正要回到原本的位置,却察觉到抬棺材的那几位,动作上似乎有些不适:“怎么回事。”
面对管家的询问,其中一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棺材实在是太沉了。
此时的管家意识到了不对劲。
沙哑男的店铺会失火,还不是一般的火,那绝对是事出有因的,既然有了陆颖与白芜的先例在的话,为什么没有第二次呢。
或许有人通过其他的什么方式真的进入到了那里不说,还成功放火了。
最后趁着混乱的时候躲进棺材中也是可能的。
“落棺。”管家突然停下,冷声说道,那声音中弥漫的冷意好似结了一层冰霜。
后面立刻有上前者,在棺材的四个角处垫上了方石,这才将棺材放下。
国人的习俗很多,这是传统文化的一种体现。
你不能说这是迷信,这其实也是组成文化的一部分。你或许不相信它,但当你接触到这部分文化,同时这部分文化与正常的道德未曾产生纠纷的话,你就应该去尊重它,即便你不能够理解。
这便是其中一种,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也就是抬棺的过程中,棺材是不能够落地的。有一种说法,棺材落地,不得安宁,说明这人死得冤枉。
日后许是有尸变,家宅亦不得安宁。
当然这里当然不会是这样的,毕竟看管家他们也不会是正常人了,还会在乎这个吗?
他们此时的做法倒更像是一种恐惧。
棺材盖被一点点推开。
在棺材落地的过程中,钦原与席沉便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前进与下垂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两人都是知道距离的,结合抬棺的速度与时间,现在根本还未曾回到镇长家才对。
被发现了。
这是他们二人此刻的想法。
这想法随着棺材彻底停下,棺材盖一点点打开变成了现实。
光芒透进来的同时,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寒光。
别误会,寒光来自于棺材内部。
管家他们还想着先检查一下,而席沉他们却选择了先发制人。
伴随着寒光出现的,便是席沉扶着棺材边缘跳出来的画面。
钦原却并没有随之一起出来,只是起身的时候,故意调整位置,在新郎脸上踩了两脚。
管家此时的内心估计是崩溃的吧,他以为棺材中只是多了一个人,结果却是两个?这算是买一送一?
一瞬间的怔神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愤怒。
但是仅仅是这片刻的愤怒,席沉拿着新得到的武器便一下子划破了管家的喉咙,根本没有给他爆发愤怒的机会。
只是这喉咙尽管被划破了,管家也依旧未曾死去,因为本来就是死人,何来的死去。
伤口的位置钻出来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纸人,看得出来,制作者在制作这个纸人的时候,画的相当的随意。
至少看着这张纸人脸的时候,席沉实在没有忍住自己的笑容。
相比较之前遇到的那些个纸人,这个代表管家的纸人明显就厉害多了嘛。
其实这块皮的作用也是有限的,这一点在斗篷男身上就有所体现了,对方即便是接触到了这块皮,但最多也就是被灼伤的状态,却不会因此变成一个普通的存在。
管家的情况便是如此,这块皮对管家的伤害还是有的,但是对于席沉来说,这块皮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自己摆脱这些诡异的控制。
钦原没有从棺材中出来的原因也是担心这个,为了不给席沉拖后腿,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棺材中比较好一些。
周围的那些仆人也是担心会损伤到新娘吧,所以不敢靠近。
如此的话,钦原就有几分肆意妄为了,没有棺材盖的束缚,解剖新郎的尸体可就方便太多了。
也就是因为棺材内比较深,其他仆人站的又有几分远,所以看不见棺材内的情况,但凡能够观察到的话,恐怕就不仅仅是恐惧这么简单了。
解剖的过程中,钦原还有心思关注席沉那边,时不时就能够听到钦原的声音。
“老师真厉害。”
“老师,要帮忙吗?”
“老师,动作慢了。”
老师,老师……
简直可以让人对“老师”这个单纯的词语产生一种厌弃的心理。
我们知道你很重视你的老师,但是你能不能闭嘴,真的好烦啊。
事实上席沉也是一样的感受,在与管家纸人交手的时候,席沉确实没有用尽全力,而是在盘算着从什么位置离开。
只是周围被剩下的仆人用围圈的方式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话,没有那么方便。
“结束了吗。”席沉抽空问了一句。
钦原摆手说道:“基本可以了。”
虽然没有做到像席沉那样精致的切片,但是钦原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想要让这具尸体恢复原样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与之前的陆颖白芜状态不一样的是,这真的就是一具尸体,体内的骨头是完整的,也能够看到五脏六腑的存在。
因为缺少工具,钦原并不能够打开对方的胸腔,但不妨碍他将水果刀伸进去搅了个稀巴烂。
总之这具尸体是真的废了,除非弄一个纸人进去。
钦原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正要呼唤席沉的时候,便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你的手艺差了点。”
这是一个清亮的少女音色,最关键是,这声音其实听上去是有几分熟悉的,但又不是完全的那么熟悉。
另外就是有一点,若是有人靠这么近的话,自己怎么可能未曾发觉,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本就是在自己身边的。
都说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但是那一刻从脚板底上涌到头的寒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钦原身边人的危险。
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棺材中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就要与席沉汇合。
也是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与席沉交手的管家也直接停止了动作,恭敬地垂首站在一边。
就连席沉用那武器带着尖刃的一端戳着他的身体的时候,也依旧是没有动的。
带着些许好奇的席沉回首看向棺材的位置,同时也看到了向自己跑过来的钦原。
棺材中的新娘缓缓坐了起来,没有任何着力点地坐了起来,半边身子转了过来,一双眼睛平静无波,能看到的只有眼珠,没有眼白,通体漆黑的眸子,像是戴了夸张的美瞳。
容貌上,此时这张脸与之前钦原与潘弼一起见到的那个女人很像,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
但是跑到席沉身边再回头看这个新娘的时候,钦原却感觉到了丝毫的违和感,那就是这张脸似乎并不是当时的那个女人。
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却又有几分奇怪。
这个新娘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席沉的感受应该是最明显的吧。
这一点就要依靠那块皮了,皮肤相触的地方,席沉所感受到的,是一块皮的颤抖。
从一块皮身上感受到恐惧是什么样的体验,现在席沉知道了,还蛮新奇的。
周围本就还算安静,就算之前交手的时候,也未曾弄出太大的动静。
随着新娘的苏醒,这种安静更加可怕了。
这个女人至少也是尹祭司那个级别的存在吧。
真是幸运呢,又是被惦记上的一天。
新娘缓缓收回视线,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疾不徐。视线落在自己身边,自己的新郎身上,看着那残破的身体,新娘漆黑的双眼中,似乎带上了几分厌恶。
即便这个男人是她原本亲自挑选的,但此时这破败的模样,剩下的,便只有厌恶了。
一手覆盖在了新郎的额头,那手纤细得很,每一根手指都是指节分明得厉害。甚至令人怀疑,这双手其实就是一个手骨包着一层洁白的皮,带着一份诡异的美感。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被这手触碰到的新郎在一瞬间,身上腾起的是幽蓝的火焰。
那火焰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寒意,刺骨的寒意,甚至席沉与钦原已经感受到眉梢处似乎是凝结了一层冰霜。
这股火焰来得快,消失得也快,片刻后,棺材内便只剩下一堆灰烬。
而在火焰燃烧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一边的棺木。
做完这一切后,新娘再次看向席沉与钦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