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才下早朝没多久,这会儿人才到衙门里,就见栖梧来禀,说是母亲从傅家出来后没回长公主府。看着车驾所驶的方向,应该是往宫里去了。
齐砚听后略思索了一番,然后赶紧吩咐栖梧去拦住母亲。
栖梧授命立刻应是,转身就大步离开了衙门,然后打马往宫门口的方向追去。
但即便他在街上打马快行,也仍是迟了一步。
栖梧纵马赶至宫城门口时,凤阳车驾才在宫城门前停下没多久。这会儿,宫墙外只见车驾却不见她人了。
栖梧一无官职二无品级,所以,他是没有资格入宫去的。既如此,便也只能立刻打马原路折回。
再把这件事如实告知主子,以好做接下来一步的打算。
凤阳进宫,并没带着翠鸣一起。进宫前先路过了趟长公主府,她让翠鸣下车先回府后,这才又往宫里来的。
因是来找萧启年的,所以,进宫后,也没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更没先去皇后中宫问安,而是直接就奔天子书房两仪殿来。
这会儿,两仪殿内,萧启年正留了几个大臣在商议要事。
行至两仪殿前时,被当值的小太监拦下了。
小太监自然认得凤阳,但却说:“陛下这会儿正与群臣商议要事,说了不见任何人,还望长公主殿下见谅。”
凤阳虽有些恃宠而骄之意,但却不至于糊涂到蛮横得干预朝政大事。但既来了,却也不会轻易就离开,于是她说:“本宫不打搅陛下商议要事,本宫在此等候,待陛下商议完后,本宫再进去。”
小太监正有些为难,御前太监总管鲁行茂走了出来。
他眼神示意那小太监退一边去后,便转身笑着请凤阳说:“外面儿冷,殿下实在不合适在这风里等。不过,陛下这会儿也的确在忙,奴婢不好去打搅。不若这样,殿下先到偏殿来暂作歇息,一会儿等陛下忙完了,再来见陛下不迟。”
凤阳对鲁行茂挺客气的,她微笑颔首:“就依鲁公公的意思。”
萧启年正聚集着朝中几位军侯,正一并商议着西北部战事。几番讨论下来,也不见论出了什么结果,君臣之间因意见不一,正僵持住。
恰这时,萧启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喊了鲁行茂进来问。
鲁行茂如实说:“是凤阳长公主殿下求见,奴婢见陛下这儿正有要事忙,就未来禀告。这会儿,长公主殿下正在偏殿歇息。”
萧启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转身,看向那些军侯道:“此事尔等再好好议一议,朕一会儿过来时,希望你们已经议得了一个结果。”说罢,便拔腿出了正殿,往偏殿去了。
萧启年走后,几位军侯面面相觑。
那边,凤阳见天子过来了,立刻迎了过来说:“皇兄要为臣妹做主才是。”
见她一脸委屈的样子,萧启年便关切问:“这是怎么了?谁给了我们小公主气受。”
凤阳一边扶着他坐下,一边挨在他身旁坐下说:“是傅家。”
“傅家?”萧启年蹙眉,一时竟不太敢信。
傅家纵再嚣张,又何至于敢给凤阳气受。
想来是凤阳夸张了。
但想着佳人既已眼巴巴跑进宫里来告状了,萧启年也不忍心不为她做主,于是便又细细打探,问:“傅家竟如此的胆大妄为?你且细说说,傅家到底做了什么。”
于是,凤阳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萧启年。
萧启年听后,倒是笑了。
“那就等那傅世子回去,亲自找那傅世子说不就是了?为这点事,何故苦苦奔波这一趟,跑进宫里来。”萧启年只是觉得她小孩子脾性,又有些被娇宠坏了,故才芝麻大点事也要过来告状。
萧启年只是随口这样一说,并无怪凤阳之意,更没有不为她做主的意思。
但凤阳听了这话,却是久久的一阵沉默。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就这点小事,根本无需特意进宫来一趟的。就像皇帝说的,只要等到傅端回府,她亲口去向傅端要个说法就行。
可她当时却偏放着这条简单的路不走,而特意跑进了宫里来……
当时心里具体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了。
当时或许未有所察觉,如今再往回想去,她自己竟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凤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潜意识里竟是那样的想法,一时怔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难道,她也越来越深陷到这段奇恋中去,也越来越期待着见他了吗?
昨儿还做了那样的梦,梦里,齐屹还怪她了。
萧启年见凤阳脸色不对劲,忙正了正色关切问:“怎么了?”然后又道歉,“是朕不好,朕在和你说笑呢。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对朕来说,只要是凤阳的事,就都是比天大的事。”
凤阳望着他,仍是静静的,一句话不说。她静默着,萧启年则就一遍再一遍的向她道歉,卑微的乞求着她的原谅。
看着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竟能为她低这样的头,放下这样的自尊……凤阳一时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儿。
有感动,也有对齐屹的愧疚……总之五味杂陈,令她十分痛苦。
见自己百般相哄,不但没把人哄好,反倒还令她更伤心……萧启年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凤阳,你就原谅我吧。我保证,下次再不会说这些玩笑话。真的,我在你面前发誓。”说着,便竖起了三根手指来,举过头顶,“日后我萧启年但凡有任何不如凤阳之处,必叫我不得……”
“好了!”凤阳厉声呵止,“你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一边呵斥,一边像是生怕他会说出那两个字般,立刻伸手去捂住了他嘴,“不要说。”
这么一捂,她身子难免朝他挨得更近了些。
那张娇靥,就近在眼前。彼此的呼吸交织着,仿佛,一时间像回到了昨晚一样。
萧启年呼吸越来越急促,凤阳也有些难忍心痒。彼此就这样深情望着对方,含情脉脉。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个人无所顾忌的抱在了一起。
可只是这样相拥着又如何解得了渴呢?早晕了头的二人抱着抱着,便耳鬓厮磨起来。
凤阳高高抬起头,仰出自己细白的脖颈来。她闭着双眼享受,只任那密密麻麻的吻如雨般落在她肌肤上。
温存之下,她诉说着自己心中的委屈,道:“陛下不是问为何这点小事也要跑进宫来吗?这就是答案。臣妹……”她紧紧咬着唇,总算是主动说出了对他的相思之苦,“臣妹想见陛下。”
听了这话的萧启年,像是得了什么鼓励般,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两个人此刻眼中只有彼此,也早沉浸在这欢愉中,哪里还记得此刻是身在何处。
突然的,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份渲染得恰到好处的暧昧。
原是一个奉茶进来的小太监瞧见了不该瞧见的,摔了手中的托盘。
“放肆!”好事被打搅了的萧启年,本就不高兴,这会儿又见这小太监看到了不该看的秘密,立刻就起了杀心。
凤阳也吓了一跳,但转眼瞧见一旁跪在地上的人正瑟瑟发抖时,她不免起了慈悲之心。
“算了,陛下。”凤阳劝着,“他必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小太监早吓傻了,这会儿竟也等不到天子开口,他自己就主动咬了舌头,当场自尽了。
望着那瘦小的身子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歪倒下去,凤阳吓了一跳。
而这一声尖叫,也引来了鲁行茂。
鲁行茂暗叫一声不好,然后立刻进了偏殿来。一进来,就瞧见了那个瘫倒在地方的小奴才。
他一眼便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睛却不敢往上瞟,只能跪下请罪:“是奴婢的失职,是奴婢失职了。”他也没想到,不过离开一会儿功夫,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万一……万一陛下和长公主之事传扬了出去,这可怎么是好?
萧启年早没了兴致,只匆匆理好了衣裳后,站起了身子来。
凤阳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伤害更多的无辜,所以轻轻拉了拉萧启年衣袍。
萧启年回首望了凤阳一眼,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必害怕。
然后再转过身来时,眼中怒气也消去了不少。
他只是抬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小太监说:“殿下失仪,朕还没罚呢,他自己倒是先吓得咬舌自尽了。”想了想,又道,“看他年纪不大,也算可怜,你好好安排一下他的身后事。另外,再去打听打听他家里都有什么人,拿点银子过去。”
鲁行茂立刻遵旨称是。
鲁行茂离开后,殿内又只剩下了萧启年和凤阳。经过方才之事后,二人这会儿也都清醒过来了。
虽然出了这样的意外,但萧启年仍是高兴的。毕竟,凤阳刚刚跟他说的话,是他的毕生所求。
从少年时期起,他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怕也只有老天知道了。
“凤阳,我必不辜负你。”萧启年做了承诺后,就先离开,往正殿去了。
而这边,凤阳身子软绵绵的。一个没站稳,就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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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内死了个小太监,原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宫里,哪日没有死人?
只是,说是殿前失仪,又是在凤阳长公主当时所待的偏殿……此事若细思起来,就有嚼头了。
后宫就是个是非之地,一点点的风声,随便的添油加醋一番,再传出来时,俨然就变了味。
只不过,这次的捕风捉影,倒是捉得对了。
没人能管住别人的嘴,越是压制着什么不让说,私下里,却越传得风风火火。
眼见情况不对,李皇后自然也急了。
她可以不在乎凤阳,但却不能不在乎天子的君威和名声。眼瞅着后宫里的那些传言越来越难听,李皇后便找到了萧启年这儿来。
“臣妾不中用,怕是瞒不住了。”李皇后说。
对于此事,萧启年心中却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所以,此刻面对皇后的焦虑,他也显得十分坦然。
见天子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李皇后不免越发疑惑起来:“难道陛下不在意?”
萧启年道:“这些年,也多亏有皇后,皇后辛苦了。”然后又道,“但这些日子朕也一直在想,总这样宫里宫外的跑,也不是办法。”
李皇后瞬间瞪大了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她忙问:“陛下的意思是……”难道,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要直接接凤阳进宫,甚至是册封为妃?
虽不敢相信,但李皇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陛下是想……接凤阳妹妹入宫,再册封为妃吗?”
“有什么不可呢?”萧启年反问。
李皇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麻木,她觉得这简直是可笑的。
“可你、你们,陛下同凤阳是亲兄妹。臣妾知道,凤阳虽非先帝所出,但这一直以来都是个秘密,外人是不知情的。若陛下真接了凤阳入宫,总得先纠正她的身世吧?可这样一来,岂不是……”
正是因为不想让先帝难堪,所以萧启年才一直坚持忍到现在。
忍都已经忍了这么久,如今自然不会再走回头路。
所以,萧启年道:“朕若是给她安排另外一个身份入宫呢?也不是非得就要先纠正了她的身份。”
李皇后瞬间就明白了萧启年的意思,略想了想后,不免又问:“凤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