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件事齐砚一个人做不了主,还是得问妻子的意思。所以,他拿了帖子进了内厅。
见他回来,苏韵娇忙问:“怎么了?”
“傅家一早差人送来的帖子。”一边说一边朝苏韵娇走去,走近了后,就把帖子递到了她手中。
听到“傅家”两个字时,苏韵娇脸色立刻就变了。待接过帖子来看,见是傅端写的,要她过年去所谓“娘家”拜年的,苏韵娇更是嗤之以鼻。
“定是不安好心。”看完后耍脾气似的丢扔在一旁,不高兴和厌恶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齐砚望她一眼,挨在她身边坐下,这才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韵娇这才知道,光不舒服光耍脾气,这是没用的。傅端帖子中所写的“女儿出嫁后该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确是有这样的习俗在。
他既“占理”,就抓着这个所谓的“理”来挑她的错,她也不能真的全然置之不理。
所以,气愤之后,苏韵娇也冷静了下来。
她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问齐砚:“你是觉得我该回去是吗?”
齐砚则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虽是情理之中,但乍一听到他这话,苏韵娇还是有些诧异的。她微微睁圆了眼睛看他,但很快,那双圆润的眼睛渐渐眯成了月牙,她也再没了盛怒,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雀跃和欢喜。
苏韵娇点头:“你若陪我一道回,我倒是不怕了。”
夫妻既已商定,齐砚便立刻命人拿了笔墨纸砚来。想了想,他还是让妻子亲自书信一封,回了傅端的帖。
那边傅家,收到齐家送来的帖子,当看到那帖子上熟悉的字迹时,他冷冷一笑。
这会儿傅端人就坐在母亲这里,傅夫人正高兴着呢,母子二人冷战了许久,这还是儿子第一次主动这般亲近自己。今日他一早便过来拜年了,并也没如往常一样只做了样子略坐坐就走,而是一直陪她闲聊喝茶到现在。
听说是齐家送来的帖子的时候,傅夫人脸色立刻变了下,还未待她问上一句,就见儿子露出这样的笑来,心中更是好奇不已。
“怎么了?”见儿子看完了抬起了头后,傅夫人问,“是齐家的谁送来的?”
傅端这才说:“今儿一早,儿子便差人送了帖子去齐家,是请妹妹明日回娘家一趟的。方才她亲笔回了信儿,说明儿定一早就过来给母亲拜年。”
傅夫人一直都不太喜欢苏韵娇,尤其之前,她出嫁时二人还彻底撕破了脸。依傅夫人的想法,自然是此人之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好,再不要同她有什么牵扯。
听儿子竟说一早亲自写了帖子过去,请她明日登门,心中不免好奇。
她想劝一劝儿子,可有了之前的教训,如今倒未必敢轻易开这个口了。
还是傅端主动开口提起了此事,道:“既母亲收了她为义女,当时又是轰轰烈烈嫁出门去的,且还是襄阳老王妃做的媒……京中多少双眼睛看着,若自此不相往来,怕也会惹人非议。”
理由是很冠冕堂皇,但傅夫人却是不信的。
儿子若真是这么在乎体面的人,那之前就不会高调的要纳翠鸣为妾。而且……外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应对手段,可见他是故意由着大房那边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外人知道他和那苏娘有一定暧昧的关系在。
所以,傅夫人闻声也只笑了笑。
“那就叫她回来,既是义女,又嫁在京中,总是该回来的。”想了想,又故意说了句,“就是日后常走动,也是两家向好之景。”
傅端人在这儿,心思却早飞远了。对母亲之言,并未过心。
看出来他此刻是人在心不在,必是有什么盘算在,傅夫人叹了口气,便叫他先回去了。
而这会儿齐家那边,苏韵娇虽应了帖子,这会儿心中却也忐忑。
若是可以,傅家是她这辈子都不再想踏足一步的地方。在傅家寄宿的三年多里,虽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上的虐待,但却日日活得不开心。
傅夫人看不起她,嫌弃她是孤女,也未曾真心相待过。傅端呢,青梅竹马一起三年多,她信他心里是真对她有一丝善意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野心外露,彻底展示了他的那些心狠手辣后,她本能是害怕的。
傅府就是龙潭虎穴,哪怕如今逃离出来的,再踏足,甚至是再提及一句,她都仍心有余悸。
齐砚看出了她内心的恐慌,不免走过来宽慰。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若想彻底摆脱掉一个人,或是彻底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是直面而非逃避。”齐砚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响在耳畔,就似是一颗颗珍珠落在玉盘中一样。
苏韵娇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认真思量他此番话中的深意。
细细想来,突然恍然大悟。
“所以,正是因此,你才想着要去应这个约的吗?”她期待着睁大双眼,似是渴望着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齐砚却笑:“去与不去,其实都无所谓。但既人家挑衅的帖子已经送到了跟前,我们也没必要逃避。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堂堂正正做人的,就怕谁呢?你这回去了,下回若再有这种情况,也就不会害怕了。”
这是第一次,恩公在以一个师父或是长辈的身份教导她,就像是当年父亲还在世一样,也是这样对她谆谆教诲的。
傅端把她推下的悬崖,他在以他的方式将她往一条康庄大道上引。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她便孤苦无依。这几年来,她活得小心翼翼又唯唯诺诺,时常梦中惊醒,总不踏实。
如今有他在身边,又不吝给予这样的良言教诲,苏韵娇更觉心下一片坦然和踏实。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她是真的明白了他的用心良苦,于是说话也十分激动有劲,“今日有你这样的良言相劝,我突然就感觉傅府也不是那么令人生畏了。傅端……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