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端和齐砚之间的新仇旧恨,阖京上下人尽皆知。
先是傅端定了齐砚前未婚妻徐家娘子为妻,这算是在齐砚脸上狠狠扇打了一巴掌。之后很快,齐砚又速速迎娶了傅端前未婚妻入门,算是也落了傅端脸面,小小还击了一把。
如此一来二往,二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没人会觉得这两桩婚事只是个巧合,都只会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私下里摆上了擂台,是在光明正大的发战书。
而正是这个时候,傅端却一反常态的支持新帝复位齐砚,这不免叫众人一时猜不透其心意,摸不着头脑。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齐砚耳中,齐砚对此虽略有意外,但却并不惊讶。
圣上为制衡朝中权势,未免新臣一家独大,复宠旧臣之意已十分明显。这个时候,谁极力反对圣上这么做,谁日后必然不会得好结果。
傅端是个极有算计和城府的人,他自然懂得审时度势,顺应圣意。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傅端顺应圣意的同时,竟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故意卖这个好给他。
凭他们如今的关系,不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就不错了,又怎可能会再结为一个阵营?
可傅端却偏偏出乎意料的这么做了。
傅端此番故意为之,必有其算计和目的在。只是这个目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得而知。
是栖梧把这个消息从外面带回给齐砚的,栖梧对此也深感意外。他生怕那傅端背地里又再施什么诡计,于是比自己主子还要着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栖梧平素比起云苍来,算稳重,但这会儿也淡然不了了,说了一箩筐傅端的坏话。
齐砚却不说话,只沉默着抬头看向了窗外。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从天而落的雪如棉絮般,旋转着飘落。
天越来越冷,外头天寒地冻,湖中冰已经结了几层厚。前些日子傅端还偶会趁着正午日头好时出门去散步晒太阳,如今是一步都不出去了。
哪怕坐在屋内,他也围着火盆坐,靠火来取暖。
栖梧见从前意气风发、骄阳似的少年郎,如今却变得冬天天冷,连门都不能出,不免心中一阵难过。
“傅家那个人就像一条阴毒的蛇,心狠手辣算计着前程就算了,简直没有人心,只有一颗狼心狗肺。若非是他,少主您何至于落魄至此?您这身子……您这身子……”提到这个,栖梧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哽咽起来。
那时少主因受老爷牵连,被关押在地牢中。是傅端等人授意,命牢中卒役对少主施以酷刑的。
若非后来新帝有命,无罪赦免了少主,如今少主可能早不在人世间了。
可哪怕是及时被释放出来了,少主身子也彻底垮了。若非康神医闻讯特意赶来亲自为少主调理,又医治得及时,少主怕是早废了双腿,之后余生都只能坐轮椅了。
明明是他们害得少主成这副模样的,如今却又假仁假义,竟卖起了这个好来。
那傅家世子郎如今有此一举,若日后少主再有针对他之意,便就是恩将仇报了。
毕竟说起来,少主能复宠,也有他力荐之功劳。
阴毒之人果然有手段,这样进退两得的招数,真叫他用的炉火纯青。
比起栖梧的愤慨来,齐砚显然淡定很多。
他倒没对这件事做评价,只是平静转了话头,看向栖梧道:“你去康伯伯那里看看,看他们下课没有。”说好了今日是苏姑娘第一次行针,他坐这里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功夫了。
栖梧知道怕是少主不想再提旧日的那些不堪往事,于是一边懊悔着自己方才话说多了,一边忙应了话去办差。
苏韵娇跟着师父认真学了几天,今日康大夫打算给她上一堂实践课。
正好傅端的腿如今虽然差不多好全了,但若能再隔个几日继续施针的话,对他日后的恢复只会更有利。
苏韵娇学这些原初衷就是为了更好的照顾齐砚,且康大夫又有加快进程之心,故师徒二人一拍即合,也不先问问齐砚意见,就先自作主张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
定下了后,才来通知的齐砚。
被临时通知的齐砚……只能点头同意。
只是一早上就坐在这里等候着了,竟等到现在还不见人来,他不免也有些等不了了,便命栖梧去问问情况。
那边,苏韵娇师徒二人见齐砚这边着人来催了,师徒二个立刻收拾了一番便往这边来。
苏韵娇心里很是紧张,康大夫却坦然得很,见她一脸的心事明显的写在脸上,康大夫喝了口酒后,宽慰道:“我就在一旁,你瞅准了穴位再行针就行。别怕试错,一般试错一针两针的,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算有事儿,不也还有为师吗?为师不会给你这个行错针的机会。”
苏韵娇紧张,倒不仅仅因为怕施错针,也是因为这是她的平生第一次,难免会有点因未知而害怕。
苏韵娇忐忑:“我才跟着师父学了没几天,手还不熟,要不要再等等呢?”她生了退却之意。
康大夫又仰头饮了口酒,继而道:“天又落雪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一过完年,我是必须要走的,你觉得你的时间还多吗?认草药,背人体穴位,甚至是望闻问切……等,这些都可以之后慢慢积累,日子久了,你自然懂得就越多。但你拜我为师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照顾砚郎的吗?别的什么都可以慢慢来,但做为砚郎好的事却不可以。”
“为他腿施针只是第一步,等你彻底熟练了,我另还有很多别的要教你。”
凡是为齐砚好的事,苏韵娇都愿意去做。故听康大夫这么说后,她再也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只鼓足了勇气,主动走去了康大夫前头。
屋里,齐砚正等着他们来,苏韵娇壮了胆走在前面。
听到门外动静,齐砚抬眸朝门口处望来,就见一身雪白狐皮披风的年轻女子一头落雪的立在门边处。
这会儿一脸的倔强,正一动不动的,目不转睛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