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跪在祠堂,凤游的身姿依旧挺拔,他抬眸望着一排又一排的灵位,才发现东方家已经几代不曾与其他家族联姻了。而且每一代的人其实都不少,只是太多人年纪轻轻便入了宗祠,也难怪会选上东方家吧。目光落在倾城父亲的牌位上,嚯得睁大眼,怎么会?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蓝氏长风。倾城的父亲不应是浮云男子吗?怎么会是蓝氏呢?那倾城的出生意味着什么,蓝长风又怎么可能嫁人,还会生孩子,这一切会不会是谁的阴谋,可那人是谁,倾城的身世会不会还有人知晓。
“你这样做值得吗?”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凤游立刻收回神,他太震惊了,竟完全没留意到有人靠近,平复了下心绪,抬起头似乎在看屋顶点的那个百年香,“何来不值呢?”
“我陪在王爷身边十七年,她的心思我又怎会不知呢?”南衣上了香,又跪在凤游身边磕了头,将带来的食盒打开,将一碗米饭配两个小菜摆在凤游身边。
凤游依旧目视前方,“这宗祠不应该在侯府吗?”
王府建成时便搬过来了,“倾城周岁上就封了王,不拜族老,不拜高堂,将军无奈便把宗祠搬了过来,小王爷顽劣就来这儿跪祖宗牌位”。
“可大婚时都不曾拜过”,凤游有心套南衣的话,便又问着。
“若非侯爷开口,王爷不会让别人进来的,她说这满殿忠魂容不下她那般欺君佞臣,去北境之前她来这里跪了一夜,从那以后她自己再没进来过”。
凤游又看向蓝长风的牌位,“至嫁入侯府,我还从未祭拜过父亲”。
南衣看向他好似反应了一会儿,“以前是去的”。
又是以前,多久以前,是去北境与他相遇之前吗?
“那年前往祭拜的路上遇袭,王爷重伤,木小公子殒命,月璃寒疾缠身,回京后王爷虽未再提,但除倾国以外她再未带人去过”。
凤游垂眸,难怪,若不是今日这一遭,他还不会窥见蓝长风的存在,这个人当年都做了什么,他有没有盟友,自己不得不警觉起来。
南衣见人不语,以为他难过,又鉴于礼数,不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王爷并非不带你去见,只是她身处险境,见不得有人因她受过”。
“她顾念的倒多”,凤游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凤游兄,今日之事你当真了吧”,南衣轻声开口却是肯定句。
凤游也不接话,脑海里闪过一道道鞭子在月璃身上绽放的血痕,好似堵在心头的郁结都被抽掉了一半,只是她被王爷抱在怀里的那一幕,有些扎眼,比正午阳光还要刺眼。
南衣深吸一口气,又重重的呼出,起身走了出去。
凤游的目光依旧落在蓝长风的牌位上,前辈难道你也与我今日这般吗?你当真殒命在生产那日吗?东方倾城是东方颜的孩子吗?那倾国又从何而来?
晨起,倾城从流云阁出来时眼底一片乌青,整个人比冬日的天气还要冷。南衣站在门前送她上朝,在倾城脸上瞄了好几眼,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王爷走后,南衣去看了月璃,人依旧躺着,左脸处敷着厚厚的药,屋内浓重的药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南衣坐在床边看着他,许久还是问了一句,“值吗?”
月璃垂眸未与他对视,“值的,这也算是我的福气了”。
“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彦某无有不依”。
榻上的月璃坦然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表情都扭曲了,姣好的容貌,变得有些可怖,转头看着南衣,“公子对王爷真好,我竟不知该羡慕谁了”,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锦被,“我……很好”。
见人在小五的服侍下喝了汤药,南衣也起身退了出去。
跪到膝盖酸麻的凤游被伯屿从祠堂里扶了出来,“殿下,奴才背您回去吧”。
惨白着一张脸的凤游笑着摇头,他没落到那般境地,出门便见到了四个贴身侍从,凤游有心,这几个人每天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满意的牵起唇角,谁又不是谁棋局里上阵撕杀的棋子呢。
散朝后,倾城毫无意外的被请进了御书房,见倾城脸色不好,女皇赐了坐,还赏了碗燕窝,虽说大家都对昨日的事心知肚明,但作为君臣还是不那么好开口的,毕竟议论朝臣家事,多有不妥。
倾城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她虽名声在外,但后宅实在算不上安稳,与她同龄的允诺孩子都快有十个了,她呢,也许她也缺家中温暖吧,毕竟这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不知有了牵绊的东方倾城能不能被束起手脚。
女皇还未开口,嘉和王便过来了,看着略显疲惫的倾城,二人相视一眼。
嘉和王落座后,倾城主动开口,“陛下”,一向利落的小王爷竟意外地踟蹰了一下,“如今月璃受伤,诊治二殿下一事怕是要缓上几日”。
没有推拒,只是延期,倒让二人意外。
“唉”,嘉和王突兀的叹了一声,“这夫妻俩还是得讲个门当户对”。
倾城看向她,感觉嘴角抽了抽,你那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夫君咋对上的。
看着倾城不屑的眼神,女皇适时接过话,“城儿,朕有心派个皇女接手林氏一案,你可有人选?”
倾城忙起身行礼,“臣惶恐”。
“咱们自家人说说而已,你莫拘谨,毕竟还涉及到你与皇姐的后宅之事,今日便想问问你们二人的意见”。
“谁能想到呢,姨母也是疼你,不想却惹下这般丑事”。
这嘉和王是学变脸的吧,怎么日日针锋相对,现下又跑来示好,早都撕破脸了,这么造作也不嫌累。
见倾城不接话,嘉和王咳了一声,“那送你的人里可有贴心的”。
“王府大火,都烧光了”,倾城饮了口茶,这味道真是差太多了。
嘉和王瞠目,女皇也垂眸,眼神飘忽一瞬,“竟是这般,不若本王在为小王爷选些”。
“不必了,无甚颜色”,倾城放下茶碗,摆明不喜,“事还多”。
嘉和王只感觉脸颊火热,毕竟是自己送出去的人,做下这般下作的事。
“算了”,女皇开口,“这宠毕竟是玩物,城儿后宅可用之人甚少,在子嗣上可有打算,你这个年龄也该上心了”。
二位长辈的苦口婆心生生把选皇女监察一事带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