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德原本还挺为姑母和亲家高兴的,待听到儿子的冷笑声心里一个咯噔,“可是这封赏有什么问题?”
“我是笑这皇帝,果然上不得台面!”
苏正德一愣,“这话怎么说?”
苏惟生知道苏正德不懂,便耐心地分析,
“二表叔看似从先前的正三品升到了从二品,实则失了权柄。您想想,五军都督府本就由历代定国公统领,二表叔调过去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在从前的五城兵马司做指挥使呢,虽然权柄不重,好歹也算另一片势力范围,能当家做主不是?”
“世子虽然进了前锋营做副统领,可西山大营原是镇国公的地盘,镇国公变成国丈后,掌兵的改成了祁将军,这两个都是皇帝的人。有他们在,世子这个副统领能说上话吗?”
“至于那劳什子的双俸……荣耀是荣耀了,银子也拿了,可定国公府缺这点银子吗?”
苏正德琢磨了一会儿,“你是说定国公府看似满门荣光,实则半点好处也没捞着?”
“这还是其次,”苏惟生纠正道,“我想说的是,皇帝对定国公府有芥蒂。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受了先帝和高家的影响!”
他将邸报扔在桌上,“若果真如此,姑祖母一家就得小心了!”
“这……”苏正德还是没反应过来,“这何以见得?表哥这次功劳是大,可我听说朝廷是不封异姓王的,那卫国公不是一样没封王吗?”
苏惟生叹了口气,“是没封王,可卫国公世子进了禁军,其余儿子要么在銮仪卫、要么进了锦衣卫,都是皇帝的亲信。若不是定国公刚立下大功,我看他这五军都督府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
“皇帝还另派了定北侯世子和扬威侯世子进定国公麾下的中军大营,谁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苏正德好歹经了些事,听说皇帝忌惮定国公府,也不像从前那样慌乱,
“那你赶紧写信知会阿青一声。一家子亲戚,这几年你姑祖母和表叔表哥都没少帮衬咱们家,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这是自然,”苏惟生道,“定国公和世子又不傻,当然看得出皇帝的意思,估计也有了防范之法。我不过多嘴提一句,尽一尽心意罢了。”
除了这个,苏惟生还有件事想提醒夏礼青——此前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得知这些年为了避嫌,定国公府与滇池王从无往来。
既然如此,苏正德乃淳于家遗孤的事就没必要告知滇池王了。
于情于理,滇池王也是如今定国公府最好的选择,以定国公的老谋深算,必会想办法同滇池王取得联系。
将来滇池王若真能成事,定国公府也能再得重用,保住这个秘密,于两家的未来不是没好处啊!
毕竟一文一武……有些事情,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另外,宁国大长公主既然居心叵测,那杭氏的安危……
可现下把人接出来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不说出个所以然,杭氏自己也不一定愿意走。为今之计……只有请夏礼青暗中照顾了!
苏正德还是有些发愁,“可那是皇帝,若真想对姑母一家下手,怕是……”
他紧紧盯着苏惟生,“你一向聪明,有什么法子没有?”
苏惟生心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远庆帝拉下马,不过定国公府如今身在彀中,稍有异动就会被人察觉,这法子不可取。
何况他试探过夏礼青,对方只愿再择明主,并无反心。
再说五军都督府那么点人够干什么?人还未必全部效忠定国公府——当拱卫京师的三大营都是吃素的吗?
他也不好说出来吓唬苏正德,只笑了笑,“只要让皇帝分身乏术,顾不上太夫人一家就成。”
苏正德忙问,“那具体要怎么做?”
苏惟生还来不及答话,小柱就带着申公公匆匆忙忙地过来了,“大人,辽王反了!”
苏惟生全身一震,转头对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苏正德道,“喏,这不就是了?”
辽王的确反了,打的是为太宗和熙和帝清理门户的旗号,一篇檄文洋洋洒洒,大骂远庆帝:
“出身不正,孽障误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毒杀亲父熙和皇帝在前,残杀亲弟嘉旭在后,篡夺其位!专制朝权,残害忠良、强征徭役、草菅人命,时人迫胁,莫敢正言,令天下寒心,天降洪灾以昭其罪,足可见其难容于天地……今有太宗五子受命于天、受命于先祖……”
杭二爷走到半道上就遇上了辽王的兵马,然后……悲催地成了阶下囚。
柳总兵所在的遥北关离顺南府还有好几百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若是有心阻拦,日夜行军过个几天也能赶过去。
可柳总兵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视而不见,下属杭二爷被抓了,他连屁都没放一个,还躺床上装病呢!
柳总兵的儿子就纳闷了,“父亲,这么大的事儿您当真不管?要是朝廷追究下来……”
柳总兵光棍儿地道,“管什么管?皇上下旨了吗?万一到头来也落个‘无诏出兵等同谋逆’的罪名,咱们一家老小的脑袋还要不要?皇家自己的事儿,打破头也跟咱们没关系,让他们自己干去吧!”
说完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柳大爷心说,这回跟辽王世子那性质可不一样,要是真能把对方的军队拦下来,那狗皇帝不高兴得跳起来就不错了,怎可能会降旨问罪?
不过见柳总兵已打定了主意,又想起那远庆帝的出身和德性,到底没继续劝说。
辽王见来的是杭二爷就明白柳总兵的意思了,也没打算招惹这名老将,带着军队拐了个弯儿就往京城方向去了。
远庆二年末,明明是大冬天,北方还是漫天飞雪,辽王的军队却势如破竹。
沿途的官员要么弃城而逃,要么束手就擒大开城门。
于是辽王世子一路经沈州、玉龙、柳城、燕德等地,很快就到了明达关外。
说到这里,申公公的神色更加凝重,“辽王起兵后不过半月,西王也发了檄文,意思跟辽王差不多,眼下估计也快到京城了!”
苏惟生讶然,“我记得西王似乎并不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