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隐瞒了消息来处,将信上的事一一跟何轩说了。
何轩长叹一声,“原来蔡东竟是礼亲王的儿子,而晋王监国的事情背后,竟还有这样一段经过。就是可怜了那些宫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苏惟生漠然道,“身在宫里就是他们最大的错。而且蔡东所谓的身世都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他一直在想滇池王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是谁,竟会连他跟宁老太爷、皇帝三人密谈的内容都知道。
如果是蔡东,就说得通了。
当时冯公公在殿内奉茶,守在外头的,就是蔡东。
原本苏惟生还有些不确定,但滇池王前脚知悉了皇帝的阴谋,后脚皇帝就被毒瘫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况且梁老大夫同样出身陇西梁氏,又在花城待了这么多年,能弄来什么奇奇怪怪的药也不足为怪,不是吗?
不过熙和帝落到这个下场,他也很满意就是了。
欲害人者,人恒害之。
何轩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却没有多想,“不管蔡东是何身份,事已至此,除了接受还能如何?倒是这晋王的性子,是不是太……”
“太注重名声,恐怕不是件好事……”苏惟生也没想到,在那等关键时刻,晋王竟还要沽名钓誉。
难道最重要的不是先坐上那把椅子吗?就算被人说一句吃相难看又如何?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有那道遗诏在,登基不是名正言顺吗?
偏要装模作样做什么孝子,去问熙和帝的意见,这是吃饱了撑的吧?
只要做了皇帝,非议君王就是大不敬,谁敢拿到人前来说?孝顺?孝顺的名声有个屁用啊!
“晋王或许是想得个美名再顺理成章地继位,却没想到皇帝贪恋权位不肯退位,其他重臣各有思量,竟也同意了。晋王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何轩啧了一声,“如此作为,就算有朝一日能成功继位,又如何能压得住下头那几个人精?裴阁老倒还好,这一年多看下来,的确不像有私心的样子,范伯寅可不是啥省油的灯。再加上众皇子背后的勋贵朝臣……晋王往后这日子啊,难过喽!”
看人下菜碟是人的本性,做了一辈子官的老狐狸们一见上头的君王是这么个性子,不顺杆往上爬才怪!
苏惟生一哂,“晋王的事自有宁尚书等人操心,最后成与不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只是范伯寅么,确实不能让他再逍遥下去了!”
何轩以为他担心在京城的苏正良,“如今大伯已是礼部尚书,范伯寅纵然是辅政大臣,也不能轻易为难吧?”
苏惟生微怔,这才想起何轩还不知道范家通敌的事,“如你所说,裴阁老当真可靠吗?”
“应该吧,”何轩点头,“就上回你为裕族请封土司的事儿,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大伯领情,宁尚书当天就请了大伯去宁家说话,言语之间透露,裴阁老也替你说了不少好话。我心生好奇,就问了大伯。”
“原来裴阁老年轻时受过宁老爷子的指点,又与左都御史陈大人相交莫逆,人品是没问题的。几个儿子都是正经科举入仕,官声也都不错。”
苏惟生沉吟道,“你说这位裴阁老,能不能想法子让范伯寅的长子从定西郡调至陇西?”
“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范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何轩小心翼翼地问,
“去年小年前后,大伯收到了杭伯父的信,信上不知说了什么,大伯转头就去找陈大人了,回来就叮嘱我跟茂谦,与范家小辈接触时要多加小心。”
“没过两天,唐老大人就传出重病的消息,陇西唐巡抚已上了回京探病的折子,那会儿皇上还没出事,为表仁德,已是准了。说不定现在唐巡抚已经在回京路上了!”
唐老大人就是前两年致仕的内阁首辅。
“小年前后?”苏惟生回想了一下,那会儿花城夷人大比刚结束,他建议杭参政从范巡抚入手的信还没送出去呢!
怪不得上次杭参政回信只叮嘱了他一些政务上的事,对于范家只字未提,原来是早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并付诸实施了?
何轩这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便从去年黄石山遇袭说起,把发现的关于锋台汗国奸细的事告诉了他。
何轩大惊失色,“范家竟敢!怪不得大伯叮嘱我们要小心范家小辈,他既是别国奸细,要搅乱和探听我大魏内政岂不是轻而易举?怪不得他儿子当政的地方政绩年年没有起色,指不定是把大魏的钱粮送给谁了呢!”
他一拳捶在案几上,恨声道,“皇上这些年如此宠信范伯寅,谁能想到竟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苏惟生冷笑一声,“他养出的白眼狼还少吗?”
寿王、杨家、高家、范家,哦,还有个罗涉江来着。
不过罗涉江情况特殊,倒也不能算他养出来的。
“既然杭伯父早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何轩深吸一口气,“所以是杭伯父联系了大伯和陈大人,让他二人找到已致仕的唐老大人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把陇西巡抚的位置空出来?”
苏惟生点头,“若果真如此,想必等唐巡抚一到京城,唐家就会传出唐老大人病情加重的消息。唐巡抚估计会上书,请求让自己留在京中尽孝,派别的官员去陇西主持政务,并且死活不肯离开病重的老父。”
“西屿关战事未平,当然需要人主持大局,杭伯父再能干也只是参政,有些流程是必须从巡抚手里过的。”
“定西郡离陇西不算远,这时候只要陈大人联合几位有资历有名望的人共同提议范巡抚,就算是范伯寅,也不好拒绝。说不定他还巴不得呢!毕竟进了陇西,说不定范家还能为他的锋台主子立上一功!”
“这狗日的叛国贼!”何轩不禁爆了句粗口,“他到底是为啥呀!”
“谁知道呢?”苏惟生并不关心,“等锋台汗国滚出大魏国界,再收拾这些乱臣贼子也不迟!叛国大罪,晋王既然看重名声,就该更加从严处置才是!”
“希望如此吧!”何轩叹了口气,久久不语。
苏惟生想到那个让夏礼青讳莫如深的另一个奸细,还是有些担心,他想了想,附在何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何轩大喜,“好你个小子!竟还留了这么一手!事不宜迟,赶紧写信告诉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