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王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翻看几页之后,就发现了几本册子的重要性。
他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拍了拍苏惟生的肩头,“既然如此,一事不烦二主,这事儿就看苏大人的了。你那父亲……似乎还有个朝散郎的闲职,不知他可愿意当你的助手?”
弄来个便宜表弟加便宜表侄,虽也惹了点麻烦,但眼下怎么看怎么像是……赚大了啊!
苏惟生想了想,“家父一向喜农事,近来正说闲得慌呢,应当是愿意的。下官回去问一问。”
滇池王颔首,“可以。其他事情……等将来再看吧。”
也不知那姓江的到底说了什么,竟使得这小子这么快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苏惟生担心的到底是朝廷,还是自己?亦或者两者皆有?
但就算没有母妃那层关系,只要这小子有真才实学,又没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自己定会全力保住他。
不过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否则一个有真本事的年轻人,万一有恃无恐起来,也不好收拾啊!
这是要看成效了?
苏惟生心头一跳,脸上露出几分感激,深深长揖到底,“多谢王爷!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为花城百姓、为王爷做出一番成绩!”
滇池王很满意他的态度,甚至再次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鼓励。
这次从王府出来,苏惟生不但稍微放了点心,还得了个极好的机会。
滇池王大手一挥,将治下的大半土地都拨给了苏惟生试种,虽然未曾明言,但显而易见,只要能做出几分成绩来,这位王爷是必定要重用他了。
这一夜苏惟生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想着杭参政和夏礼青那边调查的事情,一会儿琢磨着朝廷什么时候会授意自己动手。
还有周氏和两个姐姐的身孕,前者倒还好,姐姐们产期应该也快到了,娘家人都不在身边,也不知她们会不会害怕。
只是担心也没用,千里之遥呢,好在姐夫们都是知根知底的……
一时又担心起苏正德琢磨出的那套养田、肥田的方法是否可用。
毕竟滇池和博阳的土壤大不一样,在博阳可行的办法,到了滇池还从未试行过。
想要农田增产,总共也就这么点法子,无外乎种子好、田地肥沃、风调雨顺。
如今种子早已播下,最后一条他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第二点了。
博阳有的地方也有花城这样的红壤,可他在京城时借宁恪的关系翻查过户部的卷宗,发现一样的田地,博阳那边的出产有时甚至会超过花城的三倍。
为什么呢?
究其根底,还是因为花城的土地太过贫瘠、 山地也多,还得面临时不时的断流。
而且,花城因滇池王的缘故,汉人比较多,但夷人也不少,他们能让自己顺利地试新法子吗?
既然睡不着,苏惟生索性不睡了,爬起来点了灯翻开书本,将想到的事情一条一条记录下来。
就这样一边思考一边记录,竟一不小心就过了大半夜。
等终于有些困意的时候,已经写满了三四张大纸,上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姚叔早上过来的时候一看,便知道自家少爷昨晚一夜没睡,不由自责起来,
“大人,您该喊我一声才是。我虽然比不得小柱跟阿海机灵,出不了主意,却也能替您端个茶送个水。”
苏惟生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着道,“你睡好了,今日才好帮我做事。去打盆水来,我洗把脸去陪爹娘用饭,你跟两位师爷说一声,晚些时候去前头衙门议事。”
事关性命那件心事苏惟生不曾与任何人说,头一次单独见滇池王谈的内容,邵师爷和尹师爷却是知道的。
苏惟生把昨日的谈话跟两人说了,邵师爷摸着胡子,“先前因大人之故,滇池王被罚了半年俸禄,我还以为他会记恨于大人,没想到……不过王爷既肯将大半土地交给大人,就是重用的意思。”
苏惟生点点头,又看向尹师爷。
后者笑着道,“这些日子我在花城也没少走动,从传闻中看,滇池王并非心胸狭窄之人。既想用大人,就不会一边用一边忌惮,大人可放心行事。只要大人和老爷提出的法子当真有用,往后在花城,大人便可无忧了。”
苏惟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有没有用,本官心中倒是有数,就是不知到了这时节,百姓们是否愿意试。”
毕竟是从未在花城使用过的法子,百姓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事关一整年的收成,一个不小心就得饿肚子,总不可能他一发话,所有人都会勤勤恳恳去做。
邵师爷皱起眉头,“不错。在花城一带,原本种田已经不容易,眼下都到了返青的季节,农人为了保险起见,不一定敢用大人的法子。”
万一失败了,当官的最多挨一顿骂,农人却要忍饥挨饿一个冬天。
苏惟生也叹了口气,只是现如今,这已经是最快、最容易凸现自己能力的法子,也是最简单、最不必劳民伤财的。
他也有些苦恼,“本官虽为知府,却初来乍到。那位任通判及其身后的家族在花城颇有名望,别说合作,不出手为难都算好的。”
总不能一个个都收拾了再处理农事吧?花城世族虽不比京城,却一样盘根错节,等把这些捋清楚,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还增个屁的产哟!
尹师爷想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老夫倒是有个主意。”
他上前几步,低声对苏惟生和邵师爷说了几句话。
苏惟生一想,也跟着笑出声来,这主意不错,成本低,简单又方便。
邵师爷指了指尹师爷,“没想到尹兄竟如此促狭!”
尹师爷光棍儿地道,“你们就说有没有用吧?”
邵师爷连连点头,“有用,妙得很哪!只是该怎么办,让谁去办,咱还得仔细琢磨琢磨,万一在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