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木那国使臣是真的老实,苏惟生几个说什么人家信什么,说皇帝准备七天后在宫里设宴招待,人家就老老实实等着了。
弄得原本想给个下马威的苏惟生、赵怀瑾、张嘉树跟何轩那叫一个汗颜,禀明熙和帝之后,就带着他们吃喝玩乐去了。
负责接待木那使臣的官员中,赵怀瑾和张嘉树是世家子、苏惟生在宫里待了几十年,见识不必说。
何轩出身商家,对各种土产的价格烂熟于心,带着使臣逛街的时候还帮人砍价来着。
苏茂谦为人细致,处处周到,把使臣招待得那叫一个满意,鸿胪寺派来的主簿和通译官都看傻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差事等宫宴完毕就会圆满结束,结果没过几天就出了岔子。
只是这岔子并非出在苏惟生等人负责的木那使臣身上,而是……扶桑国。
大清早的,苏惟生刚到驿馆,还没来得及跟木那使臣打招呼,留守驿馆的鸿胪寺詹主簿就找来了,
“几位大人,那扶桑使臣可真不是东西!”
苏惟生猜到扶桑国会不老实,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找事儿,“这话怎么说?”
詹主簿气呼呼地道,“那群畜牲,昨日傍晚竟当街调戏良家女子,那女子原是单将军家的姑娘,单八公子上前阻止,竟被那使臣的随从打伤了!还对劝阻的任大人一阵冷嘲热讽!跑到咱们的地界打伤咱们的官员,也太不把大魏放在眼里了!”
他口中的任大人是鸿胪寺少卿任随喜,七月里刚提上来的。
任随喜也是寒门出身,性情温和,对他们这些借调过去办事的翰林们非常照顾,对下头的小吏也十分和气。
何轩等人听得义愤填膺,“这气焰也太嚣张了吧?”
一个两个就差挽起袖子冲到扶桑使臣的房间把人揪出来打一顿了!
苏惟生却问,“许大人那边怎么说?”
许大人是鸿胪寺卿许高翔。
詹主簿道,“许大人能怎么办?人家远来是客,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还吩咐咱们不可使性子,要好好招待!”
赵怀瑾目中微闪,“按理说扶桑国既有求于我大魏,就不该徒生事端才对,怎会如此……苏大人,你怎么看?”
苏惟生知道他跟张嘉树定然也听家中长辈分析过扶桑国的来意,想了想便道,
“万一人家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何轩也顾不得气愤了,拧紧眉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的?”
詹主簿等人齐刷刷望了过来,“苏大人,此言何意?”
苏惟生沉吟道,“故意激怒我朝官员,制造冲突……一旦咱们一气之下对他们不管不顾,招待不周,或者冲动之下打伤、甚至打死了他们的人,他们是不是就有了借口找皇上要说法、要补偿?届时再提出减免岁贡之事或者其他要求,皇上好意思拒绝吗?”
众人恍然大悟,苏茂谦握紧拳头道,“看那倭国使臣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跟矮冬瓜似的,没想到如此阴险!”
大家听得都忍俊不禁。
苏惟生轻咳一声,那扶桑国使节团共有三四十人,个子高些的却只有五六个,总体来说确实有些……其貌不扬。
张嘉树却松了口气,“许大人应该也想到了,否则为何吩咐大家平心静气,一切如常?”
苏惟生思索片刻转向詹主簿,“你说他们调戏的是单将军家的姑娘?这单将军,可是宁州水军单毅通将军?”
詹主簿点头,“是啊,不就是记恨单将军的先祖杀了不少扶桑人吗?战场上的事就该在战场上解决,拿女子出气算怎么回事儿?也忒无耻了些!”
众人对视一眼。
苏惟生忙问,“那单家怎么说?”
詹主簿道,“单家人大多都在宁州练兵,留在京城的只有两位孙辈的公子,昨日陪同单姑娘出门的单八公子才十一岁。出了这等事,单五公子定然要找回场子的吧?”
“而且明曙年与扶桑人交战时,单家也有不少人死在他们手上,这新仇旧恨加在一起……”
他想到苏惟生方才的猜测,“坏了!万一闹出人命,不是正好中了扶桑人的奸计?这……许大人似乎没派人去单家……”
苏惟生也有些着急,不过他还稳得住,“张兄,你现在就去单家,阻止他们来驿馆……不,让他们最近都不要出门!”
张嘉树知道事关重大,应了一声,便一溜烟儿跑了。
赵怀瑾低呼一声,“苏大人是担心扶桑人陷害单家?”
苏惟生颔首,“极有可能。为了达到目的,死一两个自己人算什么?单家若当真背上谋害使臣的罪名,宁州水军还稳得住吗?即便我朝能人辈出,论威信,又如何能比得过镇守宁州近百年的单家!”
何轩有些不甘心,“可是,那扶桑使臣气焰如此嚣张,咱们大魏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苏惟生思索片刻,“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赵大人,你现在去找许大人,就说——”
他压低嗓子,轻声说了几句,“木那这边由我负责,我不能撂下不管,一切就拜托你了!”
赵怀瑾用力点头,“苏大人放心,此事若能成,在下必不会贪你功劳!”
说完一撩衣摆,不疾不徐地出门了。
苏惟生一愣,他只想着解决问题,根本没想功劳的事好不好?
这个赵怀瑾,在这等节骨眼上竟还想着功劳的事儿!当真……不愧是世家子,这心眼儿也忒多了!
不过此人会不会将功劳据为己有,还得看看再说。
所幸如回灵、纳羌等小部落,木那、交趾等小国还要靠着大魏吃饭,都不敢找事,这一晌午苏惟生过得还算平静。
单家人也不是傻子,张嘉树转达了苏惟生的话之后,便暂时熄了报仇的心思,留在了家里。
张嘉树怕单五公子阳奉阴违,干脆守在了单家,让单五公子哭笑不得!
直到熙和帝派来几名侍卫守在单家,又将单五公子接进宫里,张嘉树才得以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