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齐王尸体的当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下午,皇帝下旨追封庶人萧嘉晏为从一品镇国将军,停灵七日后葬于尧山大陵。
九月初二大殓那日下衙之后,苏惟生与何轩、苏茂谦结伴到原本的齐王府,如今的镇国将军府为萧嘉晏上了一柱香。
当然,来的不止他们三个,文武百官都来了。
皇帝的旨意表明,他对萧嘉晏的确不甚满意,但再不满意,那也是皇子。
因此,大家不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不敢怠慢。
棺杦左边第一位是一名两三岁的小童,右边第一位则是一名眉目清秀、大着肚子的妇人。
苏惟生站在灵堂内,面上带着两分与众人别无二致的哀戚,上了一柱香:
我知道你加害铃儿是被人算计,但伤害既已铸成,我就必须讨回这个公道。恩怨已了,好生去吧,至于你那好弟弟,过几日就会来陪你。希望你们在九泉之下,能如从前一般“兄弟和睦”!
出门后听到众人议论,苏惟生才知道那名小童是蜀王的独子,也是皇长孙。
右边那位有孕的妇人就是林氏了。
萧嘉晏无子,林氏肚子里那个还得过几个月才会出生,让侄子摔盆打幡也说得通。
而蜀王仍被关在府里,在其余皇子都来吊唁的时候,他也没被放出来。
苏惟生猜想,对于蜀王弑兄的之事,熙和帝大概已经认定了,只是一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而已。
不过身为皇帝最喜欢的状元郎,苏惟生觉得,他有必要为皇帝分一分忧。
九月初六是萧嘉宴的头七,镇国将军府如何守灵如何恸哭不提,蜀王却在府里喝得酩酊大醉。
天一黑,他就总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时是鼓声,有时是铃声,有时是不知名的虫鸣之声。
他并非急色之人,今晚却总是想起去世已好几个月的妻子韩竹音,想起新婚之夜美人羞涩美好的胴体,想起几日前自尽身亡的美人安兰,想起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妩媚勾人的脸庞……
还有谁呢?还有……还有许许多多在他的后院香消玉殒的美人……
蜀王只觉得浑身燥热,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索性叫了几名姿色上佳的侍妾过来陪着喝酒。
许是心中有事,几杯酒下肚,视线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知怎的,连日来的委屈与惶恐也尽数涌了上来。
“萧嘉晏……嗝……临死前也不忘坑我一把,可真是我的好兄长……嗝……好大哥啊!”
蜀王忽然将脑袋埋在左边那名侍妾的胸口号啕大哭,
“父皇……您怎么就不肯信呢!嗝……当真不是……不是儿臣所为啊!我可是你的亲儿子……是你亲封的蜀王啊……嗝……”
“竹音……我的竹音……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本王的处境何其艰难……连我们的儿子也要被逼着去……嗝……给那蠢货披麻戴孝……本王还没死呢!父皇……父皇这是在咒我啊……”
怎的想起先王妃了?还有,怎的就让玉妍那个贱蹄子拔了头筹?
其余几名侍妾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扑了上去。
“王爷,您也疼一疼窈娘啊……”
“王爷,梦儿给您倒酒……”
“王爷,兰儿的胸口好疼,您给看一看呀……”
“王爷,阿姜这里不舒服,这里也不舒服……”
有人拉着蜀王的手往自己身上探去,有的凑到了蜀王耳边吐气如兰,有的抚上他的胸口,有的将泛着暧昧色泽的药丸含在嘴里喂了上去,有的……
愤懑、委屈加上似乎无论如何也散不尽的邪火,蜀王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要爆炸了。
眼前的美人在朦胧中变得诱人无比,蜀王的眼睛越来越迷离,
“竹音……安兰……雨儿……阿悦……你们都来了……”
他深嗅了一口鼻尖的脂粉香,张口便咬住了梦中美人娇嫩的唇瓣……
腻人的甜香从屏风外案几上的香炉里一点一点弥漫开来。
夜已深了,原本激战正酣的大床上渐渐止了声息……
翌日凌晨,萧嘉晏的灵柩被抬出城的时候,蜀王府就乱了。
小原子等人都被带走审问,至今未归,新调上来的丫鬟琥珀唤来一名小丫鬟,吩咐道,
“让厨房备好热水,王爷和几位主子醒了必要清洗的……不,先等等!我去问问王爷何时用膳。”
大皇子的葬礼就在今日,万一皇上突然召见,见了主子这浑身酒味儿的模样不龙颜大怒才怪,得先把人叫起来才是。
进了内室,琥珀就皱了皱眉,这味道也太……
她摇了摇头,将散落一地的衣衫一件一件捡起来,准备待会儿让人送去洗衣房。
她慢慢走到床边,轻声唤道,“王爷,快到辰时了,您要起吗?”
“王爷?王爷?”
见久久无人回应,琥珀突然有些紧张,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垂在床前的鲛罗纱帐拨开了一点点,
“王……”
见到床上的场景,她整个人突然呆住,瞳孔下意识地放大,半晌后急急向后退去。
手中的纱帐竟被她一下子扯断了,劈头盖脸地砸在她的头脸上。
琥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手上的衣物七零八落地掉在了地上。
“啊……啊……”
琥珀却顾不得收拾,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楚,慌乱地挥开纱帐,连滚带爬地往外爬去,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
外头的丫鬟太监们听到动静飞奔而来,见到了床上的场景。
蜀王与几名侍妾赤着身子,交叠着倒在床上。
蜀王面色死白死白的,口鼻中溢满鲜血,眼睛直直地瞪着上方。
而那几名侍妾身下的血液已经凝固,被褥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黑红……
太医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精元尽泄,元气耗尽。”
一个个面面相觑,傻在了当场——人都死了,尸体都硬了,他们没法起死回生啊!
跟着过来的蔡公公只得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与几名太医一道回宫向熙和帝禀报。
几人收拾好东西刚走到门口,却听得一阵怪异的声音传来,“嘶嘶”……“吱吱”……
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大红的被褥突然动了两下,而后从里头钻出好些……黑的,红的,棕的,白的,绿的,床底下也有。
无数条蛇和无数只老鼠涌到床上,紧紧缠上了蜀王的尸体。
有的钻进他的耳朵、有的钻进鼻子,无孔不入,将他身上的每一个洞都塞满,不多时又从他的腹腔啃咬而出,连肠子都翻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