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就好!”杭参政也不信苏惟生有那等能耐,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当初听说韩氏出事之后,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毕竟距离这几个小子装鬼获知真相的时间也太近了些。
但苏惟生说得对,他在京城人单力薄,苏正良绝不会帮他做这种事,就算想,也是做不到的。
此时再问出口,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罢了。
何轩见状忙道,“是真的,伯父!我们每天形影不离,惟生要有什么事,还能瞒过我跟承沛不成?他根本没机会做那些!”
他想了想又道,“韩氏做了那么多恶事,落到那等下场也算是报应不爽,您就别追究了吧?”
“我不是想追究,韩氏就算不死,我也不会让她活得太久。只是那等手段太过阴毒,实在像是妇人、或者宫里积年的老太监才做得出来的事。我是生怕这小子报仇心切,私底下与人做了什么交易!”杭参政看向苏惟生,难得语重心长地道,
“别人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又岂会不求回报?到时候人家要的,你真的给得起吗?”
“你机灵早慧,不管挣家业还是考科举,都是一片坦途。但人是不会顺利一辈子的,太过自负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
苏惟生无话可说,杭参政确实是一片苦心,但蜮族太过神秘,又与他前世关系重大,他也解释不清楚,只好诚恳道,
“伯父放心,我出身农家,能有今日实属不易,不敢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心怀叵测之人,更不敢因此连累亲人。留在京城,一来是为皇命,二来的确是为报仇。但如您所说,只敢小心翼翼浑水摸鱼,并不敢贸然做什么大动作。就算有那想法,我一个从六品翰林,也没那本事啊!”
“你明白就好。”杭参政点点头,“阿轩你是局外人,许多事情应该能比心怀恨意的阿生看得更清楚——盯着他,别让他太过冲动,什么人都敢招惹,都敢结交!”
苏惟生哭笑不得。
何轩却若有所思地道,“伯父既然知道危险,为何不阻止惟生?”
“阻止?就他这闷声不响干大事的劲儿,你阻止得了吗?”杭参政斜睨苏惟生一眼,
“与其拦着挡着让他觉得全天下都与他为敌,还不如让他放手去干。左右以这小子的精明,也不至于把自己置于险境。让你盯着帮着,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他停顿片刻,“倘若阿生真能浑水摸鱼成功,让那俩龟孙子从高处跌落,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件好事。那样的败类,如何能当大任?”
苏惟生与何轩对视一眼,“伯父,我们会小心的。”
“行了,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杭参政想了想,吩咐苏惟生磨好墨便把人赶开,飞快地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而后掏出又一枚玉佩递给何轩,
“这东西你们两个分开保管。若遇上解决不了的大麻烦,就拿着这封信和玉佩去这个地方……另外,凭这枚玉佩,可在京城的裕隆钱庄支取每笔不超过五千两的银子,有急用就去。对了,信不要自己拆开,否则就没用了。”
二人郑重应下。
“多谢伯父!”非亲非故,杭参政却等同于把家底都露给他们了,这份情谊,他们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感激的同时,二人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两场婚事办完,一行人便收拾东西回博阳。而后在博阳接上苏老爷等人,与何家、曹家一道回乡祭祖。
众人在平宁县住了一夜,拜访了陈县令,第二天一早就回了清水村。
刚到村口,苏惟生就听到一阵鞭炮声,随后便见到了须发半白的陈村长和苏五老爷,后面还有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
这是全村的老老少少都来了!
苏惟生和苏茂谦、苏茂诀急忙跳下马车向众人行礼,“晚辈见过诸位长辈,见过各位乡亲!”
陈涛吓一跳,“如今都是官老爷了,可不兴向平头百姓行礼!”
苏惟生笑道,“不管做了多大的官,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当初助晚辈一家人良多。晚辈岂有不敬之理?”
苏茂谦赞同道,“我与祖父在县城多年,曾祖父多得长辈们照应,晚辈也不敢不敬!”
苏茂诀也机灵,“晚辈离乡多年,早该拜见各位长辈!”他如今也是正经的秀才了。
苏五老爷等人一时激动得难以言喻,只颤抖着胡子说“好”。
苏老爷父子三个、苏正德一家也下了车,与众乡邻见过之后,就被簇拥着一道往苏家祠堂而去。
苏五老爷红光满面地抚着胡子道,“早知道长生出息,没想到这么出息,竟给咱们苏家挣了一座状元牌坊!好小子!”
宋夫子也擦了擦眼角,“没想到我宋坛有生之年,竟给状元郎做了一回夫子!”
苏惟生正待回话,旁边听到状元牌坊的陈村长眼珠子一转,乐呵呵地望向苏老爷,“我说老哥哥,这事儿你办得不地道啊!”
苏老爷一愣,“陈老弟的意思是?”
陈村长嘿嘿笑道,“长生中状元是咱们整个村子的荣耀,那牌坊怎能就建在苏家祠堂?该建在村口才对呀!”
此话一出,后面的人纷纷附和,“没错,老族长,长生可是咱们清水村头一个状元郎!”
“对,就该建在村口!以后旁人一进村子,就知道村里出了个状元,多有面子啊!”
“没错没错,文曲星下凡哪,很该让全村的孩子们都沾沾文气儿!”
苏老爷摸摸鼻子,“我那不是担心大家伙有意见嘛!”
“没意见!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是天大的喜事儿!”众人异口同声。
苏惟生无奈摇头,不就中个状元,至于吗?不过看到眼前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很高兴就是了。
苏老爷转头问苏惟生父子,“正德、长生,你们说怎么办?”
两人对视一眼,“您作主就是。”
苏老爷笑眯眯的,“那就听陈老弟的!”
陈村长向陈涛使了个眼色,后者忙冲到人群中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一时村里气氛更加热烈,比过年时还要喜庆几分。
定下祭祖日期的第二天,苏正德就让下人送了信和银子回村交给苏五老爷,因此祭祖用的三牲、香烛、瓜果等是早就准备好的。
男子们进祠堂祭完祖,苏老爷珍而重之地在苏家族谱上记了两笔——
“苏佑之孙、苏正德之子苏惟生于熙和二十年二月春闱中得中状元,苏仁之曾孙、苏正文之孙、苏惟琛之嫡长子苏茂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