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见今日让他露脸的目的已达到,也不想再横生枝节,便只简单问了他的近况,得知苏惟生一直在闭门苦读,心中更添了几分满意,笑着道,
“这段时间你得为会试做准备,无暇他顾,我就不打扰了。等明年你中了进士做了官,咱们再好好聊聊。”
说完便对张嘉树道,“苏惟生既是苏家人,就安排他坐到苏大人那桌去吧,也安一安苏大人的心。我看他都快望眼欲穿了!”
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张嘉树还以为以四皇子对苏惟生的看重,必要让他坐主桌的,反正在座众人中以四皇子地位最高,旁人估计也不敢有意见,却不想四皇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惟生却暗暗点头,此举甚合他意。
他一个无品级的举子何德何能与诸位大人同桌?四皇子若真这么干了,就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如今再想想初见那天四皇子的行为,难道是在考验他的心性,以及……看他会不会得意忘形?
苏正良等他坐定才低声问,“没事吧?”
苏惟生摇摇头,“就是有些紧张。”
何侍读也凑过来小声道,“四皇子温文尔雅,行事颇有儒生之风。不管以后如何,今日在诸位大人面前露一露脸,对你并无坏处。”
苏惟生点点头,“多谢何大人,晚辈省得。”
除了何侍读与于司业,桌上还有国子监与翰林院的好几个熟人,都对身为小辈的他照顾有加,因此苏惟生这顿饭吃得还挺舒服。
宴毕,苏惟生准备去如个厕。
刚走出正厅,就有个粉衣丫鬟上前来打发了引路的小厮,自己带着他往前走。
走出十来步见人少了些,丫鬟压低嗓子道,“我家主子请苏解元移步一叙。”
苏惟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丫鬟一会儿,才发现这并不是张府下人的装束,与先前过来替四皇子妃传话的丫头也不尽相同。
再看看她手里那块不知是否有意露出来的宫禁腰牌,他立刻面无表情地回道,“不去。”
宴会上神秘莫测的邀约,苏惟生在前世没见过一百也听过八十。
若邀请自己的是某家小姐,极有可能会被当面倾诉柔情,最后被众人撞破,不得不成就姻缘;若是心怀叵测之人,便有可能无辜背锅甚至被杀人灭口。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苏惟生才不会拿自己冒险。
况且方才在席间四皇子已表明态度,近日不会找他。就是找,在他妻子的娘家,也大可堂堂正正相邀,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思及此处,苏惟生冷冷看了那丫鬟一眼,茅厕也不上了,转身就回了偏厅找苏正良。
“……”
粉衣丫鬟咬了咬唇,捏紧手中的腰牌,躬身从侧门退了下去。
看见去而复返的苏惟生,苏正良愣了一下,“这么快?”
苏惟生没说遇到丫鬟的事,含糊着点了点头,“大伯父,走吧。”
苏正良笑看他一眼,“你且等一下,张大人有事找我。”
“……”行吧,那得憋多久啊?苏惟生望着苏正良的背影,欲哭无泪。
回过头正巧看见送完宾客回来的白修竹,顿时眼中一亮,“白兄眼下可有要事?”
白修竹从没见过他如此热情的模样,“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啥……”苏惟生摸了摸鼻子,“可否劳烦白兄指一下茅厕的方向?”
白修竹恍然大悟,再一看堂中,下人们都在收拾残羹冷炙,大丫鬟管事什么的也要么送客、要么回事去了,不由心生愧疚,“是为兄招待不周了。走,我带你去!”
苏惟生也没解释,心想那幕后之人再神通广大,总不能把他和张学士的孙女婿一同绑了去赴约吧?忙不迭地点点头冲在了前头。
白修竹哭笑不得,“走错了,是这边!”
“哦。”
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凉凉的,苏惟生迅速办完事,取了澡豆净过手从茅厕出来。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眼底闪过一抹怀念,雪花瞬间融化成了冰珠。
“母亲说西山的雪景是京城一绝,可惜博阳很少下雪。惟生哥哥,以后你带我去京城看好不好?”
好啊,怎么不好?如今却是……再也没机会了。也不知这么冷的天,铃儿一个人在梅林深处会不会冷,会不会害怕。
“惟生?惟生?”
苏惟生回过神,“白兄?”
“你没事吧?”白修竹有些担忧,刚才的苏惟生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苏惟生笑了笑,“没事,只是许久没见过雪了而已。”
“是啊,”白修竹并没深究,附和道,“博阳很少下雪,就是下了也会很快融化,哪里像京城……对了,约个时间去西山赏雪吧,把何轩岳西池他们都叫上。”
“行啊!白雪红梅、绿酒红炉,白兄当真雅人也!”
两人一路说笑着沿着原路往回走。
说到何轩跟岳西池,白修竹又想起一件事,“说起来,岳兄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婚期定了吗?”
“定了,”上次阿丹成亲之后,曹承沛与何轩就写了信回博阳。
两家都已请了媒人上门请期,最后将日子定在了明年四月,一个四月初六,一个初九。
那时春闱已经结束,苏惟生要先行回乡送苏澜出嫁。
岳西池与苏沁这边要复杂一点,得等苏澜成亲之后,苏惟生与曹承沛再送嫁进京。好在姐妹俩本就是双生,长幼之别倒也没那么重要。
白修竹笑道,“在博阳办的话,何兄与曹兄的婚礼我与大哥就无缘参加了。幸好岳兄家在京城,届时还能讨杯喜酒喝。”
“少不了你的!”苏惟生木着脸道,“上回你家小泥鳅满月,那三个眼馋得了不得!”
小泥鳅是白修竹长子的乳名,也不知这夫妻俩明明都出身书香门第,为何却偏偏给长子起这么个名字,让人啼笑皆非。
曹承沛还私下嘀咕呢,说眼看着扬威侯府风雨欲来,老侯爷老夫人都是七十往上的人了,要是有个万一,他跟杭晓婵的婚期可不得继续往后延?
再这么拖下去,说不定等白修竹的长子都满地跑了,他还打着光棍儿呢!
白修竹哈哈大笑,“我看是你舍不得姐姐出嫁吧。不过好友变姐夫,说来也是一段佳话!”
苏惟生顿时有些牙疼,引狼入室,悔不当初啊!上回来信,周氏还与他商量姐姐们的嫁妆呢!
白修竹心下更是乐不可支,不过心念一转,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