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后回到南郊,苏惟生三人加上岳西池刚进何轩的书房,阿海就上前禀报,“王妈妈传了消息过来,”说完便递上了一封信。
“你下去吧。”
苏惟生看完信冷笑道,“蒋妈妈死了,二太太还真是雷厉风行。”
信上说,今早大伙都起的晚,好些人都耽误了上值,管事都派人来问了。
到了蒋妈妈家门口,敲了半天却没见人开门,还是牛嫂子那小叔子钱来宝,当着邻居们的面翻墙进去,找到了倒在床上的蒋妈妈。
钱来宝吓了一跳,立刻掐着人中把人弄醒了。
谁知人醒过来吧,就谁也不认识了,神志也不清醒,满口胡言乱语,嚷着“别杀我”,“不是我干的”,“玉姨娘花姨娘表小姐”什么的。假装刚醒过来的王妈妈与众街坊都看见了。
那管事见势不妙,忙叫人去请大夫,又让众人把嘴闭严,自己去通知了二太太。
大夫说人疯了。蒋妈妈的丈夫儿子得到消息都回了家,连二太太也亲自去看了一回。
邱管事送走二太太,把儿子媳妇都赶了回去,说老夫老妻的,自己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谁知就在午间吃饭的时候,蒋妈妈疯疯癫癫的,竟一口没下去给噎死了。
四人面面相觑,曹承沛满脸不可置信,“竟然就这么死了?还是噎死?这也太……”
苏惟生冷冷道,“蒋妈妈风光一世,谁曾想最后却被丈夫和主子联手送上了西天呢!”只是死得也未免太容易了!可他总不能把人拉出来鞭尸吧,这等恶心的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何轩肃然道,“虽是死有余辜,但这位管事也确实够狠。”
他们根本没想到蒋妈妈会疯,昨晚把人丢在床上就走了。
原想着后面再想办法收拾她,却没想到还没出手,她就先被自己人给处理了。
曹承沛眼睛瞪得溜圆,“万一真是不小心噎死的呢?二太太跟……蒋妈妈的丈夫就能忍心?”
苏惟生漠然道,“死了就死了,何必深究?左右也与你我无关。”
何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叹息,“死了也好,省得脏了咱们的手。”
苏惟生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仇人死了,我应该开心不是么?”言毕郑重对三人行了一礼,“多谢!”
何轩忙把人扶起来,恨声道,“只可惜罪魁祸首仍然逍遥法外!这等禽兽不如之人竟坐拥高位、安享荣华,真他娘的恶心!”他指的是那两位皇子。
岳西池冷冷道,“绝不能让此等龌龊之人登上宝座,荼毒臣民!”
曹承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可就凭我们几个,能干什么呢?”
他都有些后悔前日撞那一下了,好死不死,竟撞破这么大个秘密。
导致现在他一想到杭二太太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就想一拳打上去,以后还怎么上侯府啊!
何轩愤然道,“我力量微薄,左右不了朝局,却绝不愿做此等人的臣子。若最后继位的真是他们其中之一,我就回乡去,种地经商都成。到时若能有个进士的功名,回县里也够混了!”
岳西池眼里却闪过一丝茫然,“我平阳伯府三代苦守边关,守护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苏惟生却笑了,再次叮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下咱们都得把嘴闭紧了,不能露出半分异样,知道吗?”
曹承沛急道,“可是表弟,你就不恨吗?”
“恨啊,我比你们恨一千倍、一万倍,”苏惟生很平静,“但鸡蛋碰石头,你碰得过吗?最怕碰个粉身碎骨,人家还完好无缺!所以就算心里再不忿,也得憋着、忍着、直到有能耐反击的那一天。”
曹承沛喃喃,“若是一辈子都没那个能耐呢?”
“那就忍一辈子!”
“你们听到了没有?”苏惟生难得有些急躁,“能不能做到?不能对外说一个字,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三人对视一眼,努力抑住心中激愤,“知道了。”
苏惟生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捏了捏眉心。
曹承沛眨了眨眼,“那定北侯府和礼亲王,怎的没听人提过?”
苏惟生回想了一下,定北侯府他倒是听阿绛说过,国子学那边还有他家的子嗣呢。礼亲王却……
岳西池道,“我倒是知道一点。礼亲王府,早已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
岳西池点头,“说起来,此事还与杭大人有关。是在博阳时,外祖父告诉我的。杭大人与礼亲王少时便有交情,刚中进士那会儿还经常去王府喝酒。后来不知怎的,就向陛下告发礼亲王谋反,当天便亲自带着锦衣卫,从礼亲王府搜出了龙袍和伪造的玉玺。没过多久,礼亲王全家就畏罪自尽了。”
他顿了顿又道,“外祖父说完之后曾千叮万嘱,让我千万不要得罪杭大人。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不过,大家都以为杭大人告发礼亲王,为的是那位郑公子,却没想到……”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经常去喝酒,然后发现龙袍,告发谋反,亲自搜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啊!
曹承沛十分不解,“可照蒋妈妈所说,当初礼亲王陷害定北侯府、杀郑风辞都能全身而退,为何到后来,皇上竟会轻易相信他谋反,并直接把人处置了呢?”
苏惟生道,“你怎知礼亲王害死郑风辞之后,皇上没有心生不满呢?定北侯府在皇帝眼里或许并不算重臣,但那也是他的臣子,一个亲王说弄死就弄死,将帝王置于何地?还有,今日能买通銮仪卫,明日是不是就能买通宫里的人给皇帝下毒?”
涉及帝王心思,连何轩也想不明白,“既如此,为何最初事发之时陛下肯轻轻放过?”
苏惟生轻声道,“当今素来以‘仁善’闻名,不至于因一时不满就要人性命。这点子事,说不得过上一段时间就忘光了。可若是……有人日复一日在他耳边提起、日复一日地挑拨、日复一日地讲述那些违礼的小事呢?”
何轩悚然一惊,“日复一日……总有水到渠成之时……都……都是杭大人他……”
苏惟生摇头,“你忘了定北侯府吗?况且,礼亲王害郑风辞害得如此明目张胆,显然是有恃无恐。这样的人,得罪的人还会少吗?今日你在陛下面前提一句,明日他提一句……长此以往,你会觉得是告状之人有问题,还是被告之人本身就有问题?”
杭参政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些小事,并利用了起来,然后顺势而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