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时节最适合踏春的地方是江边或者彦云山。只是眼下出游的人太多,难免嘈杂,几个少男少女又想约着出来私下里说说话什么的,让人撞见了未免不美,索性还是来了平宁县郊的苏家果园。
也没什么外人,就是苏惟生跟林铃、苏沁跟岳西池、何轩跟苏澜、曹承沛跟杭晓婵,还有杭君诺跟他的妻子江氏。江氏是承恩公江家的姑娘,去年下半年成的亲。
岳西池几对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今年秋闱之后。
二月里曹家请期时杭知府是这么说的,“这会儿成了亲,要是一心耽于闺房之乐可不好。还是放在乡试后吧,届时若是中了,便是双喜临门,万一不中,不还有个洞房花烛之喜嘛,也可聊以慰藉。”
这话在几位长辈中一传,大伙儿都觉得有些道理,索性都把婚期定在了年底。
说到杭知府,苏惟生觉着这位进京应该主要是为了跑官。
无他,南陵郡吴参政已经六十七,早该致仕了,只是前些年身子还硬朗,就多待了两年。听杭君诺说,眼下貌似愈发力不从心,已上了告老的折子。
杭知府就任知府已经八年,其实在三年前,有剿匪(南陵郡路匪)之功、查证杨家、弹劾蒋斌与曾一平案情之功时就能升了。
只是那会儿南陵郡没有合适的缺,他自己从外放起就在这地方,不大想去别处,就索性上折子留了下来。有扬威侯府做后盾,功劳跟考评吏部都记着呢。
所以大伙都估摸着,等杭知府从京城回来,说不定就得搬到南陵郡,称一声“杭参政”了。
苏惟生几人过去时,杭君诺夫妻还没回来,曹承沛正坐在杏树下的石桌边喝茶,林铃与杭晓婵则在另一边荡秋千,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正是一曲《幽兰逢春》。
苏惟生一听就知道,定是岳西池又在讨好自家大姐了。呵!出息!
苏惟生撇撇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平夏立刻给几人斟茶。
至于小柱么,跟他媳妇儿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苏惟生啧啧道,“这日子美的,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鸟语花香、笛声悠扬、三两好友、外加少男少女互诉衷肠,比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惬意也不差什么了!
曹承沛笑看他一眼,“你倒想换呢,也不怕林姑娘哭鼻子!”
众人皆乐不可支。
苏惟生无奈抚额。主要是吧,近两年不是长大了么,他跟林铃虽然交换过信物,却也要避一避嫌的。说说话没什么,像刮鼻子、摸脑袋这等亲密的动作已经不大合适了,就是说话,也要带着丫鬟婆子的。
而且今年就要乡试,大家都忙着备考,宁老太爷等师长给他们布置了大量功课,每日一篇策论、一首试帖诗、两张大字两张小字。另外还有宁老太爷整理的,历年会试与殿试的考题。
几人忙得头昏眼花,纵然顿顿进补,人也瘦了一大圈。
林铃每回过来苏惟生都在看书,也没怎么陪她。这小丫头吧,就有些不大开心,觉得自己待她冷淡了,整天闷闷不乐的。
这次带她出来专程说那番话,苏惟生其实也是想带小丫头散散心,顺便让她安一安心。毕竟林铃会如此,都是因为心悦自己的缘故。
苏惟生头一次被个姑娘家全心全意地喜欢和依赖,可不会不识好歹!只是心下未免苦恼——唉,真是甜蜜的负担!
笛声停了没多久,苏沁跟岳西池就并肩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后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者,那个气氛哟!
苏惟生只觉得心里酸得冒泡——那可是自家最温柔最漂亮的大姐!
林铃坐在秋千架上望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轻声道,“惟生哥哥从未这样看过我。”
杭晓婵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轻点了一下林铃的额头,
“胡说什么呢?苏家公子对你还不够好么?平日里你多看了哪样东西一眼,转头就送到你手上了。吃的穿的用的哪个月不给你挑好的送去?一有空就带你出去漫山遍野地玩儿。每回在外头吃饭,你爱吃的菜哪样没亲手给你夹?有个男子时时这样把你放在心上,你就偷笑吧!”
林铃羞红了脸,“是啊,比舅舅还好。”
可是……像岳公子看沁姐姐那种缱绻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觉着,自己的惟生哥哥不像把她当未来的妻子,倒像是当个妹妹、甚至女儿一样疼爱。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会产生这种错觉呢?
杭晓婵心下叹息,这丫头还真是被宠得太过,丝毫不知人间疾苦。眼神不眼神的,她一个外人也看不大清楚,但她从小在侯府长大,深深明白如苏公子这般良人已是世间少有。
才学相貌家底样样不缺,秦楼楚馆从未去过,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对表妹说是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了。表妹竟还心存疑虑?着实有些不知足了。
也许,只有对一人倾心相许时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时候?
杭晓婵想到在侯府时听过的旧事——世间竟有如此浓烈的感情,一个人的离去竟能将一明艳少女变成行尸走肉!
杭晓婵忙将一闪而过的念头甩出脑海——太可怕了!
她转头望一眼曹承沛,后者若有所觉,立刻上前关切道,“是不是累了?”
杭晓婵含笑道,“哪就那么娇贵了?如此好春光可不能辜负!”
曹承沛闻音知雅,见林铃已经被苏惟生拉去吃点心,便乐呵呵道,“那我来推你?”
“好啊,可得用点劲儿!”
杭晓婵想,其实自家这个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