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大人,这蠢妇就是个疯子,万万不可听信她的话啊!”
“是,我是疯子!在被你娶进门百般折辱之时就疯了!亲眼见你把那些手段用在年方七岁的儿子身上时就疯了!你以为我忍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我如何不知,蒋县令就是你族伯家养的一条狗,有他在,我就别想给儿子报仇!哈哈哈……”
大顾氏仰天大笑,目中却流出血泪,
“终于让我等到了!清和镇杨老爷?哈哈哈哈……你这个道貌岸然、丧尽天良的畜牲,活该断子绝孙!你们杨家,比外头的窑子还不如呢!”
蒋县令听到大顾氏的话险些跳脚,“你胡说!”
“闭嘴!”杨建棠一巴掌甩在大顾氏脸上,打得后者头一偏,嘴角立时沁出鲜血。
“阿鸳!”众人都被大顾氏的话惊得呆立当场,出声的却是一直低头不语的杨管家。
杭知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此人目中大有怜惜之意。
大顾氏却只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这次你如何逃出生天。”
杨管家喊了那一声之后便没再开口,被问到头上才只闷头道,
“太太所说句句属实,那些事,老爷都是吩咐小人去办的。”
他帮着老爷害了这么多人,也是夜夜寝食难安,因此后来的大部分契书都被好好地保存了下来,就收在自己在外买的宅子里。
杨管家把藏东西的地方说了,捂着脸老泪纵横。
其实大顾氏说出来的许多事,都是他亲口告诉她的,连这几年契书上的“聘礼”二字,也是她求他改的,原本写的是“价银”。
自大顾氏嫁进杨家第一天起,杨管家便对她念念不忘,见她在府中日日煎熬,也曾无数次提过带她离开。可她谨守妇德不愿越雷池一步,他便只能一退再退。
可也是直至今日,他才知道她隐忍多年只是为了报仇,既如此,他帮她就是了。死又何惧?
只是有件事事关重大,他死也不能说。
杨管家这一吐口,后面的两个管事眼见无力回天,也跟着招了。
杨老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便瘫软在地,“冤枉,冤枉啊!”
大顾氏爬到仍旧呆呆流口水的傻儿子身边,一把将人抱在怀里,低声道,“顺儿乖,娘带你去个好地方好不好?”
“嘿嘿,嘿嘿,娘……疼……”
大顾氏这才发现自己把儿子箍得太紧,眼泪簌簌落下,“乖,以后都不疼了。”
旁人见大顾氏如此,也纷纷动容,这也是个可怜人呐!
百姓们议论了好一会儿,也有人觉得杨太太明知丈夫作恶却不制止,很该同罪论处的,一时众说纷纭,争论之声越来越大。
杭知府心烦意乱地听了片刻才拍响惊堂木,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杭知府沉声道,
“犯人杨建棠犯十恶之‘内乱’,逼奸儿媳、虐杀幼女、谋害亲子,管家杨忠助纣为虐!人证已确凿,物证尚不齐全,待本官着人取来,再行升堂!杨建棠之妻顾氏以妻告夫,徒……”
杨建棠如此恶贯满盈,杭知府侯府出身,如何不知被关在深宅大院、不受丈夫敬重的女子有多可怜,更何况,杨建棠连亲子也……
他心中着实同情,但国法在上,谁也无法更改。
原本若杨建棠的罪行查证属实,作为妻子的大顾氏纵不知情,也要流放两千里的。
此时将罪名定为“以妻告夫”,将她从被告变成原告,只需徒两年,已是他法外开恩了。心里暗想回头叮嘱狱卒照顾着点,可视线落在杨太太脸上时,却渐渐凝固了。
只见堂下那妇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儿子,脸上不知何时已生出无数道紫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同时倒下的还有她那傻儿子杨顺。
杭知府惊得立时站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急急后退了几步,嚷道,“死人了!”
“死人了!”
两边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冲上前查看,最后捕头禀报道,“大人,没气了!”
杭知府挥挥手,让人先将杨家众人收监,吩咐人收殓尸身之后,便草草宣布了退堂。
回到后头孙师爷才问,“大人,顾氏与其子之死,不查了么?”
杭知府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抚着额头愣了半天神才道,“不用了。”
猜也能猜到是那妇人带着儿子一道上路了,如此也好,总好过活在世上被杨建棠又臭又烂的名声所累,便是徒几年或者流放至边关,怕也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你去查一查顾氏的娘家人住哪里,让他们来收尸吧。”顾氏对杨建棠恨之入骨,必是不想进杨家祖坟的,通融一二也未尝不可。
杭知府猜得没错,自发现杨建棠诱奸儿子的丑事之后,大顾氏便没有一日不想死。
她在院子里种了夹竹桃,每年都摘下大量叶子偷偷寻药铺制成药丸藏在身上,就等着哪日杨建棠倒台,好带着儿子一道离开这污糟的尘世呢!
她不是不想与杨建棠同归于尽,只是那畜牲对她的动向一清二楚,已好些年没踏进过她的院子了,根本无从下手!
昨日一听说府衙的捕快上门,大顾氏便趁机将药丸藏在了袖中——她毕竟是女子,罪名未定,捕快搜身时也要避嫌的,就这么蒙混了过去。
刚才也是趁抱住儿子的机会,将药丸喂进了儿子和自己的口中,没过多久便毒发身亡了。
“大……大人……”蒋县令面色惨白,抖如糠筛,“那个……顾……顾氏娘家就在……在县城……杨柳巷。”
呵!杭知府冷冷一笑,把这狗东西给忘了!
杨建棠是罪大恶极没错,眼前这位蒋县令却也逃不了干系,按顾氏的说法,蒋斌就是杨建棠在平宁县最大的靠山,那不就是最大的帮凶?
“蒋大人,上百条人命,你夜里是如何安寝的?”
“大人……下官……下官……”
“罢了,”杭知府看他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你先回去吧!”
回头再把那些苦主叫来问问,可曾上平宁县县衙报过官,若有……他绝不会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