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这才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岳西池脸色更黑了,看得苏惟生乐不可支,原来这人如此有趣,初次见面时他还真以为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家公子呢!
这会儿喜悦的劲头也过了,忙拱手一揖,“多谢岳公子告知,未知岳公子……”
岳西池一甩袖子,“第二。”
苏茂谦几个顿觉不可思议。
曹承沛诧异道,“第二已经很不错了好吧,又没落榜,做什么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
岳西池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岳西池是跟家里打了赌的,此次回乡若能从县试到院试都连得案首,家中便允许他独自出门去边关游历。
谁知县案首是拿到了,却在府试头一场就栽在了苏惟生手里,府案首已大半泡了汤,哪有不郁闷的道理。
况且贴出来的文章他也看过,的确与自己不相上下,想找茬都没有理由,自然愈发气闷了。
想他岳西池自小师从名满大魏的外祖,满以为别说小三元,就是日后连中六元也不在话下,谁知竟输给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秀才之徒,真是没天理啊!连带着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不过旁人的确不知道,苏惟生他是带外挂的呀!当年的内书堂虽说教的学生都是太监,先生却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在翰林院待了几十年的几位老翰林。
这些人才学是不必说的,只因不喜争权夺利,又脾性耿直得罪了上官,才只能多年埋首于各种典籍,后来更是被发配来教授一群小太监。
所以在苏正文私塾里的这几年,苏惟生最常做的不是背诵,而是查漏补缺。
这就说得远了,不过论起对书经的释义与理解,连苏正文也是远远不及的。这几年苏惟生时而说出的见解,便是作为夫子的苏正文,也时有茅塞顿开之感,所以才会对他那般器重。后头更没少让这个年纪最小、进学最晚、进度却最快的弟子为大家解疑答惑。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在过得一会儿长宁也匆匆忙忙地带来了好消息,何轩在甲榜第四,苏茂谦与曹承沛均在乙榜前列。
既都上了榜,想必报喜的衙役已经按考前大家登记的住址去了何家,苏正文等人自会打赏,四人便也不急着回去。
倒是苏惟生想起一件事,见岳西池磨磨蹭蹭地跟在他们身边还未离去,便试探道,“岳公子,互结之人可都榜上有名?”
府试依旧需要五人互结的,方意真既然落榜,他们自然少了一人。
依苏惟生看,眼前的岳西池倒是个好人选,脾气虽古怪了些,但眼神清明,眉宇间颇有清贵之气,即便不知根底,也能看出家世不一般。想来不会靠作弊的手段谋取功名,总好过临时找个不认识的人凑数。
苏正文昨日便提过另找平宁县其他秀才门下的考生,但其实县城各私塾之间也不是没有竞争。勉强凑上未尝不可,不过既有了更好的人选,又何必退而求其次呢!
岳西池有些不自在,这就是他跟着几人不放的原因所在了。
他家世虽然不俗,一家子却都是从武的,且远在西屿关。此次科考就他与母亲二人低调回乡,并不愿借外祖与祖父的盛名行事,前次互结的考生还是他母亲宁氏找的岳家族中子弟。
但岳家几代从武,稍灵透些的都被祖父让人带去了军中,就连他自己,若不是在外祖跟前长大,此时应该也在边关练武了。
余下都是资质一般的,纵然他极力挽救,也不过勉强过了县试,一到府试头场就全被刷了下去,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苏惟生与何轩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来了,也发现这人比较傲娇,得顺毛捋,互相使了个眼色,何轩便笑着道,
“岳公子,你也瞧见了,我们刚好差一人,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帮这个忙?”
苏惟生也笑嘻嘻道,“岳兄,帮个忙吧?”
岳西池心中一喜,却仍哼了一声,勉强道,“好吧,本……我就帮你们这个忙!”
事情说完也不好立时告辞,五人便又多留了一会儿,待榜前的人渐渐散去,又亲自去看了一回,这才各自慢悠悠地往家去。
期间岳西池对何轩等人言谈之间态度也和气,足可见修养不错,唯独面对苏惟生时有几分别扭。
后者也不介意,傲娇小公主嘛,就当是个小姑娘家,让一让也没什么。况且岳西池那张脸,就连他这个见过后宫三千佳丽的都不得不赞一声好颜色,那个啥……看着还挺养眼的!
回去后此话一出,苏茂谦几个险些喷了茶,不过……还真是如此啊!
岳西池要是知道苏惟生存了这个想法,非得气吐血不可。
不过玩笑归玩笑,众人还是得收心准备明日的第二场考试,原本苏惟生打算不考后两场的,纵使不去,也在名单之上,并不影响互结之事。
但后头见了岳西池的文章,他深感人外有人,觉得还是谨慎些为妙,否则这个府案首还真有可能飞了。虽然不在意这个名头,但既然有能力一争,又何必弃之不要呢?
本朝府试第一场的第一名虽也不必参加后两场考试便可直接视为通过,却并不算府案首。若是有人在后两场连夺两次头名,文采又确实出色,超过头场头名,也有可能被另定为府案首。
第二场人已少了大半,进场自然没那么拥挤了,府学比较大,容纳五百考生绰绰有余,连院中与回廊下的考棚也撤掉了,通通在室内考试。
曹承沛不禁叹道,“咱们运气可真好!”
第二日凌晨便下起了绵绵细雨,若是在院子和回廊里考,那风险可就要大得多。
历年雨中考试时,即便有雨伞,也无法将所有风雨隔绝在外,多的是考生卷子被雨水打湿,被风吹跑,只能扼腕叹息从头来过。
所以进场时见号房都设在室内,人人都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