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清明。
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的连接被斩断,被砍穿。
裂缝一直延续到手肘处,她一半的手臂正无力的下垂着。
胸口几乎被撕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流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伴随着清醒出现的,就是疑惑。
“你是当初那个由拉特兰嫁给乌萨斯皇室的堕天。”
明明在眼前,之前却不曾注意到的老人这么说着。
他说的是我吗?
是的,这确实是我。
在她明白这件事的同时,剧痛传递到了脑海。
“但不知道为何,你那破碎的光环也一起消失。”
光环被毁坏的震颤,以及身体上的痛苦同时传来。
可她却做不出丝毫回应,或者说,她的身体没有半点反应。
“我不相信皇帝会留下任何皇室的血脉,所以你嫁给的那位亲王的身份也就明了了。”
“一位邪魔,它完全可以作为导致现在这种状况的最后一块拼图。”
随着赫拉格的言语,一个名字在莫斯提马心中逐渐清晰。
切利妮娜?
她这么想着。
“切利妮娜。”
她的身体给出了回答。
“切利妮娜,切利妮娜....切利妮娜!切利妮娜!!.......”
那病态的回答。
“嗒。”
指针指向VIII,阴阳斜向分割空间。
“我不认识那个人......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和你继续拖下去了。”
老人拔刀,莫斯提马同时感受到了危机感。
“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解开这个法术,随后离开。”
莫斯提马自己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出来,只是直直的看着老人。
整合运动术士穿着的那种制服因为伤口的空隙而裂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皮肤。
就像是被人扒去了所有衣物,然后随手套上了一件别人的衣服一样。
被罩在兜帽下的头发被解放,蓝色的头发几乎是不受重力一样飘着。
衣服内侧还带着血迹,明显是从哪里抢来的。
她举起残破的右手,刚刚那次斩击中,老人明知不能将钟表破坏,所以改变方向,在毁掉她的右手同时,给她留下了胸口狰狞的伤口。
嘴里依然喃喃着什么,可连莫斯提马自己都不能听清。
她尝试去听,明明声音就在周边回荡,却不能被她识别。
只让她感到越来越困。
下意识的,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会向那位亲王致歉的。”
刀光呼啸而至,莫斯提马瞳孔瞪大。
“嗒。”
指针指向Ix,光芒照耀,老人的表情没有变化。
对一位将军来说,亲王或许是一时的朋友,但邪魔绝对是永恒的敌人。
他知晓那种痛苦,所以他的果断就是仁慈。
这是这片大地上残酷的共识。
但刀光并没有命中,而是被一片深蓝吞没。
暗蓝色的细剑出现在莫斯提马右手前方,安静的悬浮,甚至没有因为刚刚的攻击而移动。
蓝色的头发开始变淡,但那细剑却深的似是绝望本身。
老人没有犹豫,在刀光被彻底打散前,整个人就已经突进到莫斯提马身前,十字刀光接踵而至。
嘴中的呓语不曾停止,涣散的瞳孔缩小,凝视着在自己视野中不断变慢的刀光。
血迹从嘴角流出,但那连自己都不理解的呼唤却更加坚定。
“序时之锁的法术,果然是这样。”
细剑随着莫斯提马的心念移动,轨迹怪异,速度几乎不可目视。
但也只能勉强将老人的攻击全部挡下。
“嗒。”
指针指向x,光源从正上方照射,莫斯提马的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细剑的轨迹密不透风,但同样的,莫斯提马的七窍血流不止。
“我曾听闻萨科塔被剥离光环的感受,我理解你的痛苦,但我并不同情你的遭遇。”
老人的身形只能看到虚影,但他说起话来依然连稍微剧烈一些都喘息都没有。
刀光从细剑的封锁中穿过,将莫斯提马早已残破不堪的袍子继续撕裂。
“嗒。”
指针指到xI,那把细剑已经被老人的攻击将活动范围压的缩小了几倍。
在攻击的间隙,莫斯提马伸手握住了剑柄。
仅仅是刚刚几秒中的输出,她头发的蓝色就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
在她握上剑柄的那一刻,右手的伤口被强行粘和,但却生出了干枯的裂痕。
裂痕无处不在,集中在她身上的创口处。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嘴上不在呓语,无声的咆哮已经是她嗓子的极限。
在不可见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裂痕已经布满她全身。
但她压制了对面的老人足足半秒。
在这期间,地面被犁去了一层,刚刚升起的烟尘被一扫而空。
莫斯提马的身体燃尽,她到了极限。
抬手,但并没有挥剑,只是将细剑掷出。
刚刚脱手,细剑就被引爆,烟尘再次被掀起,同时化为烟尘消失的,还有莫斯提马刚刚握剑的手。
头发呈现干枯的白色,只剩下末梢极淡的蓝。
裂痕爬上了她的脸,早已麻木的面孔第一次露出恐惧的表情。
世界的时间再度减速,她甚至看到了时钟的指针正从xI转向xII。
仅存的左手向后伸出,复数白色菱形在她头顶排列。
黑色的刀出现在她手中,没有停留,直接挥向前方的烟雾。
断掉手的右臂也同时甩动,代替血液的黑雾被甩出。
眼前的烟尘涌动,老人的刀先老人一步离开其中。
莫斯提马全力挥刀,刀刃相撞,这一次,她的武器不在脆弱。
武器的意志支配了持剑人,三千次毁灭的仇恨将她无力的身体提升到可以挡下这次攻击的程度。
老人的脸从烟尘中浮现,却被紧跟而来的黑雾蒙蔽。
他不禁皱眉,再度发力。
“嗒。”
指针指向xII。
“轰!”
老人的刀劈在地上,那里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时钟也在缓缓消散。
他看着地上一个看不清外貌的冒着黑烟的武器沉默。
“跑了啊.....”
他低声说着。
“嗒。”
时钟在彻底消散前再次转动,原本的I变成了xIII。
这怪异的空间随着时钟的消失崩溃。
老人抬头看着天色,太阳即将落下,此时只剩余晖。
“铃铃铃~铃铃铃~喂?”
老人接通了电话,向着对面焦急的孩子们解释着自己为什么足足一天都联系不上。
余光看到了地上早已干涸了好久的血迹。
“有趣的法术。”
挂断电话,他这么评价着。
十二秒后将施术者从领域中弹出,又强行维系了领域一秒,将自己拖住。
只不过,也只是有趣而已了。
前六秒自己毫无察觉,随后三秒不够认真,剩下两秒对方的反扑明显是在烧命。
至于最后一秒的那一击,应该是用了某些对方也要隐藏的东西。
不然,她也不会宁愿将自己的一部分邪魔本源丢出,也要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摇头,不再去想,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至少孩子们都平安无事,可惜没能见上雪原上的那位旧友一面。
和那人的交流很短暂,但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让赫拉格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乌萨斯方面的要求很明确。
“不要介入....”
他们知道自己在哪,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不再是之前那位带军冲锋的将军,而是一位医生,一位院长。
一位老人。
身后也不是无所畏惧的战士,而是感染者和孩子们。
他有了顾虑,作为刀也就变得不再锋利。
收刀入鞘,看向城门处升起的烟。
“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可又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十几年了。
不再浪费时间,他还要在这座城市彻底沦陷前离开。
............
拖着长长一道血迹,白发的萨卡兹失去了最后的力气,靠在一条小巷的墙壁上。
慢慢滑落,坐在地上。
“切利妮娜.....切利妮娜..”
她听清了自己在说着什么。
精神愈发沉重,思维愈发活跃。
白色的冠冕从她眉心处飞出,短暂悬浮后飞向天际,很快消失不见。
象征着她种族的最后一个证据,她的角也在冠冕飞出的同时崩碎。
尾巴裂开,然后逐节崩落。
她用了主人留给她的细剑,将这具无限接近邪魔的身体几乎最后一丝能量耗尽。
她触摸了那根不属于这世界的武器,也不得不用同样是绝望本身的邪魔的本源去抵消副作用。
她为了压制住那位将军,在领域内再次叠加法术,将体内的源石技艺回路运用到极限。
多亏了自己主人之前那段时间中无时无刻的折磨,让她形成了肌肉记忆,不然不知道会死几次。
但还不够,那个将军强的离谱。
所以她不得不使用了主人留给她当做保险的冠冕。
魔王的力量。
那不可以被对方发现的力量。
卡兹戴尔,拉特兰,乌萨斯。
禁忌的问题拧成一团,那位将军绝对会留下。
但那时,某位现在正装成人畜无害的黎博利的人,大概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把这位将军做掉吧......
躺在地上,松开捂住伤口的手。
断肢已经没有痛感,血液的流出对她没有影响。
“切利妮娜...切利妮娜...切利妮娜..........”
回归混沌,终是一无所知。
但也并非一事无成。
“菲亚....梅..塔.....”
无神的眼中闪过明显的困惑。
“那是.....谁......来着?”
灵感闪烁半刻,但随后便被看不到彼岸的混沌吞没。
她反抗不了王,反抗不了教义,反抗不了魔王。
即便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她侧过头,看到自己淡蓝色的发梢末端。
泪水不知为何而流下。
记忆却因悲伤而再次将信息的封印加固。
不再去面对,将自己埋进填满友人的废墟中。
她只记得自己推开了门,之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血脉和灵魂上的烙印告诉了她应该去干什么。
她需要待在这里,呼唤着自己主人的名字,作为她母亲献给她的成年礼。
“切利妮娜....切利妮娜.......le..”
话语说不出口,颤抖的身体仿佛被人抱住。
“我好怕..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想回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带我走吧.......”
无形的枷锁缠的她喘不过气。
她对着身后抱住自己的人诉说着,哪怕对方也早已被锁链缠满。
“小莫......记得回来......”
触碰到物体的错觉随着那声音一起消失。
后半句是“不要忘记我们。”
只可惜,她已经忘了。
——————珍娜祈祷中——————
“门后的世界很棒呢~”
珍娜在某座废弃的圣堂外沉默的站着,看着一只傻鸟从废墟之中走出。
“效果怎么样?感觉自己变聪明了一点了没?”
“聊胜于无吧。”
“嗯,果然,没变聪明,这种东西对我们无效,那是你的错觉。”
“......你早就知道还不告诉我....让我白跑一趟。”
“你自己兴高采烈的说要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发现了什么呢.....”
珍娜这么说着,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不多,真不多,就那么亿点点。
(其实你刚刚都想召唤大怪兽强杀她了。)
在心中将那个傻子骂了一顿,然后安抚好自己没用但是能吃的老父亲。
“多少有了一些紧迫感,总是感觉再不去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席德佳无所谓的说着,跳上珍娜站立的岩石,回头眺望这座废墟。
“你不需要如此。”
“为什么?”
“因为我们会赢。”
珍娜话语中带着不容许否认的自信。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将那权限摧毁。”
席德佳点头赞同着,她持有钥匙之一,只要没人能将她瞬杀,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将钥匙毁掉,让所有人进入下一个回合。
“看来还真的变聪明了一点呢~~不错不错,值得表扬。”
珍娜摸着席德佳的头,像是被折磨了一天回家狂搓自己狗狗狗头的社畜。
席德佳没有躲开,因为这人是她几万年的好闺蜜。
“就是什么时候能长高一点就好了。”
这好闺蜜算是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