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筐筐死虾,被埋到了土里面,张明生心疼到都快要哭了。
“这一筐要是卖出去的话,至少两百块啊,这么多筐,一下五六千没了。”
张明生把李多鱼拉到一旁:“多鱼,不要再埋了吧,咱们把这些虾做成虾干吧,晒它个半个月,什么病毒都能给晒死。”
李多鱼摇了摇头:
“咱们要是这样做的话,跟那个张三明有啥区别,再说这种死虾晒干后,你敢给张琳和张芸吃吗”
听到这话,张明生瞬间沉默了,虽然他也觉得死虾没啥问题,可说要真给自家孩子吃,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样真的太浪费了。”
李多鱼严肃说道:“有些浪费是必须的,这些都写在咱们养殖规章制度里,病死的海鲜,统统无害化处理,不许流通到市场上去。”
这一次,李多鱼就是故意当着全场员工的面,将这些死虾处理掉的,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震慑员工。
让他们明白一件事,一旦养殖出现问题,在闽龙这里就只有这种处理结果。
李多鱼以前当过员工最是清楚,要是有后路可退的话,员工往往是比较懒散的。
就好像前世在鳗鱼厂时,偶尔就有鳗鱼死掉,老板就会让他们立马宰杀掉,扔进冷库里。
久而久之,他们这些员工也变得很散漫,也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觉得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能这样说,老板是什么样的,员工大概就是什么样的,李多鱼要是不对自己狠一点,将来这些员工估计也是有样学样。
海鲜的价格依旧在持续下跌,甚至直接跌回了三年前,榕城农贸市场那里,一斤猪肉甚至可以换十斤海鲜。
有些以前舍不得吃海鲜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可没少吃海鲜。
其实海鲜价格下跌,最受益的反而就是消费者了,以前舍不得吃,现在终于吃得起了。
有些困难家庭,猪肉可能吃不起,可海鲜吃得起啊。
一个捡破烂的老人,牵着孙女的手,对着海鲜摊的老板说道:“给我来两斤那个淡菜。”
“还有再来一条带鱼,要那个板儿带,要大一点的,肉厚一点的。”
而这次海鲜大降价,影响的不单单只有渔民和鱼贩子,连带着搞海鲜渠道和酒楼的新元集团也跟着遭了殃。
上杭街的一间办公室里,一位坐在藤椅上的女老板问道:“这个月到现在,咱们亏损多少了”
朱素兰回道:“没有亏损,海鲜价格虽然下跌了,水产公司这边确实亏钱了,可酒楼那边生意却很好,所以总体上还是跟上个月持平。”
女老板接着说道:“你上次,就这么简单就把车给送出去,这下子闹虾瘟,李主任要是没钱的话,你觉得公司的人会怎么告你”
朱素兰苦着一张脸。
人生无常啊!
谁能想到会来这么一出呢,她咧嘴嘿嘿笑道:“李主任做事情挺靠谱的,可就算闹虾瘟,他那个池塘里,还有非常多的青蟹,他不可能没钱的。”
陈元素微微皱眉:“你有空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近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然他亏损太严重的话,咱们这车还真就白给了。”
跟陈总相处久了,朱素兰早就已经摸透了,陈总这个人啊,话里总喜欢藏话。
可她是不敢去接这个话茬,上次已经吃亏了,这次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上当了,就当做是老板的自言自语。
“好的,陈总,我下午给李主任打个电话,咨询一下养虾厂的最新情况。”
陈元素说道:“有点困,你先去给我泡一杯咖啡。”
朱素兰点头道:“还是跟上次一样,不加糖是吗”
“嗯,不加糖。”
朱素兰转身去磨咖啡了,磨咖啡的时候,闻起来确实很香,可喝起来却非常的苦。
她是真不明白这玩意有啥好喝的,陈总每天都要来一杯。
唉。
一个搞了两个茶厂的老板,不喝茶,却喜欢喝这种奇怪的东西。
等她泡好咖啡后。
陈元素说道:“我听说海欣那边好像也出事,到时候,虾价估计还要往下跌,你稍微注意一下。”
听到这话后,朱素兰笑着说道:“陈总,这海欣水产上次养鳗鱼失败了,这次要是养虾再失败的话,百分百会出问题的。
咱们公司不是一直在尝试进军鹭岛水产市场,要不等它撑不下去的话,咱们可以顺势把它给收购了,到时候以它为踏板,那就好办多了。”
陈元素思考了会,随后笑眯眯道:“可以啊,到时候,我把海欣交给你来管。”
朱素兰怔了下。
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那一帮专家都养不好,她哪里能养好,转身露出一张苦瓜脸:“陈总,我现在就给李主任打电话去。”
鹭岛海欣养虾厂的一个养殖棚里,孙向东看着那一筐筐的死虾,闻着那恶臭的味道,当场直接咆哮起来。
“现在什么情况,你告诉我,这些虾总共多少斤”
虾厂负责人周剑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嘴唇有些颤抖地说着:
“孙总,这个虾病发展迅速,从感染到死亡最快不到一周的时间,我们也是这两天才发现很多对虾沉底死掉了。”
孙向东黑着脸:“前两天,你还拍胸脯跟我保证,每天按照流程不都要检查两遍的吗,怎么没有提早发现”
周剑锋根本不敢回话。
他自己也是被下面人给忽悠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按照最新流程来管理这个高密度养殖虾棚。
还是跟外面那些虾塘一样,只是做最简单的巡查,并没有去检查虾池底部。
要不是昨天有人跟他说,虾好像不怎么愿意开口进食,要不是他去排查了,估计都不知道对虾已经开始大量死亡了。
刚开始养虾那两年,大家确实都按照流程来,可由于养殖一直都很顺利,这两年就有不少员工变成老油条了。
而这次虾又都是沉底死的,主打一个死了也不告诉你,再加上是高密度养殖。
没有经验的员工,要是没下池塘打捞的话,压根就注意不到有死虾的。
孙向东看着那一筐筐的死虾,随手拿起一头,看着上面白色的斑点问道:“咱们这个虾病是不是跟外面那个一样。”
周剑锋点点头:
“应该是同一种,目前连什么原因引起的都不知道,没有”
孙向东已经彻底慌了:“咱们那些虾塘,应该没有事吧。”
周剑锋苦笑了声,要是没事的话,他就不会那么着急去找孙总了。
“也是同样的虾病。”
然而周剑锋压根就不敢说,这个如果是这种症状的话,去年开始好像就有了。
作为养虾厂的负责人,他自然也是懂水产养殖的,可能没有水产研究所那帮人专业,但也差不到哪去。
这让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去年有十口虾塘突然减产了三分之二,可一直都找不到原因,当初还以为是被什么鱼给吃掉了。
最后把五口虾塘的水都给排掉了,也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可由于海欣的养殖规模比较大。
哪怕十口虾塘减产,对于海欣来说,并不是多严重的一件事,所以就没那么上心。
以目前这个对虾“偷死病”来看,去年那十口虾塘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病引起的。
一想到这,周剑锋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这件事他甚至不敢告诉孙总。
这个要是被捅出来的话,他们海欣估计会成为众矢之的的,被那些虾农骂死的。
据他所知,去年其他养虾户都没得过这么病,而恰好在今年就大爆发了。
而去年他以为虾塘里有怪东西,就把那十口池塘的水全给排到海里去了。
且他已经事先跟海外省的技术专家沟通过了,这个病去年在海外省那边就已经出现了。
所以,他觉得病毒的源头,估计就在海外省的虾苗上,得出这个推论后,周剑锋混身都有些颤抖。
如果虾苗是正规渠道进来的,哪怕携带有病毒,那倒也没啥事,只是他们这个虾苗渠道有点不规范啊。
这要是查起来的话,杜老板是港岛人,肯定不会事。
可他们这些负责人,恐怕就没法安全脱身了,现如今正正在劳动改进的张三明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到员工从外面的虾塘也捞到不少死虾后,孙向东感觉整个人气到发抖。
“这个虾病,就没法控制吗”
“没法。”周剑锋摇摇头。
“连海外省的药都控制不住”
周剑锋点点头,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句:“孙总,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病海外省自己都控制不住,我们更不可能控制的住。”
听到这话后,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孙向东立马就明白了,两人也算是比较默契,有些话,没必要在当场点破。
孙向东无奈叹气了声,仿佛一下苍老了好几岁,前不久,他还偷偷去看望了下老同事张三明。
进去都还不到几个月,头发就白了一半以上,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非常的瘦,眼神彻底没了光。
听人说,他还在牢里面自杀过一次,而让张三明差点发疯的原因是。
他才进去没多久,她老婆就带着孩子改嫁了个本地的有钱人,讽刺的是,她老婆嫁的那个人,就是杜总介绍的,据说现在都已经有对方孩子了。
某种意义上,杜总也没有食言,这也算是变相地照顾他家里人,只是这种手段太过残忍了。
一想到,曾经老同事现如今的处境,孙向东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都还不到半年时间,自己就面临跟张三明一样的处境。
好在有他这个前车之鉴。
孙向东心中燃烧的那把火被浇灭了不少,什么.
“以后,你们就是大股东。”
“好好干,将来咱们海欣发展好了,我把你们全家都弄到港岛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激励着他,如果说,张三明没有出事的话。
孙向东自然还会跟打鸡血一样,为了海欣不顾一切,可现在,他算是看透了,自然不会傻到把所有责任都给扛下来。
张三明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只是别人赚钱的工具,没必要把自己往死里逼!
刚才,他也听出来了,那个周剑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批海虾来的时候就有问题,不是我们的原因造成的。
权衡一番后,孙向东硬着头皮,直接去跟幕后的大老板汇报了具体的情况。
杜海军得知消息后,脸色非常的阴沉,可他第一时间问的,并不是养虾厂亏了多少钱,而是问:
“咱们养虾厂跟闽龙比起来,哪一边更严重点”
孙向东也有点惊讶,如实回道:“可能是咱们厂,我也是听人说的,由于闽龙的设备比较先进,这次虾瘟对闽龙的影响并不算大。”
杜海军当场把手里正在写的钢笔尖给压折了,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杜海军先前并不把那个李多鱼当回事,可自打两个月前,他亲自前往榕城,打算跟榕城新元集团进行全方位的合作。
可没想,
居然被那个陈元素给拒绝了。
说什么公司已经跟闽龙先签合约了,暂时不打算考虑第二家。
杜海军骂完后,接着说道:“你说,那个李多鱼明明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土狗,凭什么一次次都比我们厉害”
孙向东尴尬笑了两声,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法回答.不过他跟张三明和杜海军不同的是。
他并不讨厌那个李多鱼,反而觉得他确实有两把刷子,在虾瘟这种大环境下,居然还能幸存下来。
不过,最让他佩服的是,那个李多鱼居然投资了那么多钱,去搞那个实验室。
以前也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可如今虾苗一出事,他这才恍然大悟。
这年轻人简直神了啊。
作为一个无产信仰者,他从来不信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可这个李多鱼给他的感觉,就好像真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在帮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