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雨这个女人真的是太会挑地方了,她有车,来去自如,打车过来的我,却因为偏僻,找不到回头的车,只能步行在这看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上。仅仅过了两分钟,便看见栾雨的车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然后又迅速消失在了路灯的尽头……
我倒不指望她会带我一程,只是感叹人生变幻无常,现在的她,已经走在了人生的快车道上,而我依旧步履蹒跚,艰难前行,但我也没有因此而羡慕她,因为她所期待的,从来不是我想去追求的,我情愿走的慢点,只为把人生的风景看个够,看个透。
什么是人生的风景?
当然是美女,沙滩、阳光、啤酒,还有一切能让我快乐起来的事情和场景,如果像栾雨那样只沉迷于金钱,哪里还有心境去发现那些闲趣。
基于这种认知,我又冷眼看了看栾雨消失的那个路口,然后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半,便开始小跑……
我之所以突然变得急切,是因为我想去沈阳看看鹿溪,她不是托我把那套黑胶唱片和那台老式唱片机寄过去嘛,再没有比我亲自坐飞机送过去更快的方式了,所以为了让她能早一点摆脱无聊,我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心血来潮。
……
沿着海边跑了差不多两公里路,我终于回归到了城市的边缘,然后又打车回到了自己住的房车,将唱片机和黑胶唱片都装进袋子后,便打车往机场赶去。
我跟上了飞沈阳的最后一个航班,在候机的过程中,竟然发现机场内部的商店里有寒露蜜桃卖,听乔娇说,这是鹿溪最喜欢吃的水果,而且这又是这一季的最后一批,当即便买了三斤……
如果乔娇知道我买了寒露蜜桃,一定会气到吐血,因为她对鹿溪的好,最后竟然被我给厚颜无耻的利用了,我相信人在沈阳的鹿溪,看见这最后一批寒露蜜桃,一定会感动的。
我真是个善于临场发挥的人才!
……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加上打车去往医院的半个小时,我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医院;我没有立即进病房,而是先趴在门上方的那个小窗户上看了看……
乔娇竟然不在房间里,只有鹿溪躺在床上,有些无趣地看着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节目。
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乔娇看见这一袋寒露蜜桃会发飙,现在好了,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给鹿溪,得到鹿溪好感的同时,还不会惹到乔娇这个一点就炸的煤气罐,这可不就是天助我也嘛!
我轻轻推开门,然后又轻声走了进去:“鹿姐,在看电视呢?”
鹿溪这才分神,并带着些许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快递多慢呐,哪有我坐飞机送过来快……看,这是你要的唱片和唱片机。”
我一边说,一边给唱片机接上了电源,然后又选了一张自己最喜欢的专辑,开始播放了起来,而鹿溪也在这个时候关掉了电视……
第一首歌就是《安静》,我很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才开口向有些沉浸在其中的鹿溪问道:“娇姐呢,她没一直在这儿陪着你?”
“我想吃蛋糕,她去买了。”
“她对你可真好……但你怕是吃不了她买的蛋糕了,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说着,我便将从机场买来的寒露蜜桃给亮了出来,然后又笑着向鹿溪问道:“这是不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寒露蜜桃?”
我当然不会说是从乔娇那儿听来的,于是又厚着脸皮回道:“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就别装神弄鬼了吧,而且,寒露蜜桃不是应该已经下市了吗?”
“是下市了,但也就刚下市,总会有那么一批发育迟缓的,刚好就被我遇到了……鹿姐,你有口福了,我去给你洗洗吧,我也没买太多,你待会儿给全部吃完,别让娇姐看见。”
“我虽然喜欢吃,但也不用全部吃完吧……可以给乔娇留几个,她也很喜欢吃寒露蜜桃。”
“吃完这几个,今年就再也吃不到了,留给她多可惜……你要是吃不下,我帮你吃几个。”
说完,我便拎着装着桃子的袋子去了卫生间,然后用水洗干净,也不管鹿溪是不是真的能吃下,一次给她递了俩,等鹿溪从我手上接过,自己又从袋子里拿了俩抱在手上,并催促着鹿溪快点吃,示意我手上还有……
这本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毕竟是从千里之外带过来的桃子,可就因为做贼心虚,自己弄得小心翼翼不说,还让鹿溪感到不适,怕是心里的那点惊喜和感动,也已经快被我给消磨完了。
……
鹿溪刚吃了一口,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只听那风风火火的节奏,就知道是乔娇回来了。
我赶忙把手上的那两个放回到了黑色的塑料袋里,然后又抢过了鹿溪正在吃的那一个,说道:“我给你放柜子里,你先别吃了……”
可能是因为太迫切,以至于动作有点大,那个已经被鹿溪咬了一口的桃子,就这么从我手上滑了下去,然后滴溜溜滚到了门口。
我慌不迭地追着桃子而去,然后弯腰捡起,等我抬起头的时候,乔娇已经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我手上的寒露蜜桃……
虽然事发突然,但乔娇毕竟是个机灵的女人,只看了一眼,也就明白了,她冷声说了一句:“寒露蜜桃?”
“呃……”
乔娇就这么爆发了,她的手已经快戳到我的脑门上,然后暴怒着说道:“韩潮……你还能不能要点脸?……我跟你说过,鹿溪喜欢吃寒露蜜桃,我曾经坐飞机送到国外给她吃……结果,你也来这一套……你不知道剽窃别人的爱心,是可耻的吗?”
我躲开了乔娇,然后又厚着脸皮笑道:“都是献爱心,还得分个原创和盗版呐……你要是看我不顺眼,你就去把这件事情申请个专利呗……你看看国家知识产权局愿不愿理你……切。”
说完,我也坦荡了,索性又从袋子里拿了一个干净的寒露蜜桃,然后递到鹿溪手上,说道:“鹿姐,你继续吃,多吃点。”
乔娇本来就反感我,所以原本一件不算很严重的事情,也让她有了受辱的感觉,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见她走到鹿溪身边,就抢过了鹿溪手上的桃子,然后狠狠咬了一口,就这还不够她撒气的,她又从我手上抢过了桃子,也这么咬了一口,直到所有的桃子都被她这么野蛮的过了一遍之后,她才恨恨说道:“谁都别吃了……想做捡漏王,你还不配!”
看着自己从青岛带过的桃子就这么被乔娇给糟蹋了,我心里的怒火也是压不住了,于是也对着乔娇怒道:“你这娘们儿怎么那么不讲理!……我明知道鹿溪喜欢吃寒露蜜桃,正好路上看见了,而且是最后一批……我不买这桃子,难道还得买一堆她不喜欢吃的苹果香蕉吗?……我跟你讲,你真的就是一点气量都没有,我买了三斤桃子,一共六个……你回来了也就回来了,咱们坐下来,一人两个,高高兴兴的把它吃完不好吗?……非要糟蹋成这个样子,最后谁都吃不上。”
“细节看人品,你这就是小偷行为……”
“你俩能不能别吵了,隔壁病房还有老人呢,别影响人家休息!”
我和乔娇这才停了下来,然后又一起向鹿溪看去,鹿溪却对乔娇说道:“娇娇,你真的别再闹了,那些桃子你也别浪费,是你咬的,你都吃完……那个掉在地上的,是我之前吃过的,韩潮你帮我到卫生间再洗一遍吧,我给吃了……”
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多少会显现这个人的性格,乔娇就是典型的暴躁女,受不了一点委屈;鹿溪就比她理性多了,她真的能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让一件原本已经坏透了的事情又起死回生;唯一可怜的是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寒露蜜桃,也真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能让鹿溪这么喜欢,但也不可能去吃乔娇剩下的,所以才说自己可怜。
乔娇知道鹿溪是真的生气了,她向来照顾鹿溪的情绪,所以忍耐着把那些被她咬过的桃子又聚在了一起,然后搬了一张椅子,就这么一个个吃了起来……
看着她撑的想吐的样子,我真想打她一顿!
“娇娇,你明天和韩潮一起回青岛吧,不用在这儿照顾我了。”
乔娇抬头看着鹿溪,言语中满是不甘:“你不至于为了几个桃子赶我走吧!”
“我才没有你们那么无聊……是我哥和我嫂子要来沈阳看我,我嫂子后面就不走了,她会留在沈阳照顾我,直到我出院。”
“你跟你嫂子都不熟,你们两个陌生人在一起,不尴尬吗?”
“慢慢不就熟悉了嘛,我还能和我嫂子做一辈子的陌生人啊……”稍稍停了停,鹿溪又正色说道:“娇娇,你真的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今天下午,你爸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想安排你到国外留学……之前,他一直希望你能有个事业编,结果你为了到北京陪我,就把这事业编给放弃了……这条路走不通了,你爸只能寄希望你能提高自己,以后接手他的事业……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你爸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