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听不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晴已经站在了卫生间洗手池的门口，看着周正的眼神中带着些怜悯。
“你怎么也出来了？”
“不放心你呗。”
周正笑着甩了甩手，然后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李晴有些不愿的想要躲开，却没周正反应快，还是被他刮了正着，不由得皱起琼鼻，更添可爱。
“咦，手上臭死了臭死了。”
“刚洗的手，怎么会臭？”
“就是臭就是臭。”
周正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李晴偶尔出现的孩子气表示不理解。
“以后把你这臭脾气改改。”李晴突兀的转折道，让周正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
“什么？”
“我说你以后改改臭脾气......”
周正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我脾气哪里臭了？”
“不臭？不臭你躲在这里洗脸干嘛？”
“我喝多了，上厕所来的。”
“我信你个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爱信不信。”他轻轻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现在国内职场就这样，应该说整个世界都这样，弱肉强食，强者吞噬弱者，高位剥削低位，你现在的位置，即便对上面的人不满意，或者觉得他们的做法很恶心，可是只要你想晚上走，那你就不得不适应这些东西，甚至你也要学着变成这样。”
周正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会说出来的话。
“他们是强者吗？他们的位置很高吗？只会利用自己手里那么一点可怜的权利剥削年轻人，算什么强者？算什么高位？”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也多了些气恼。
“你不用冲我发脾气，我只是提醒你，不管你在哪里就职，只要你还需要有一份工作，只要你还想提高自己的收入，那你就是得学。更何况，这次年终奖事件，你也是既得利益者之一。”
他如同被人抽出了脊梁一般弯下腰来，是啊，他也是既得利益者，他也得到了原本他可能拿不到的他应得的那份奖金。
“对不起，我不是冲你发脾气，是我冲动了。”
“正哥，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底线，还有作为打工人的善意，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对你是否也有这样的善意，跟你同处一个办公室的其他人是否也跟你一样有底线？”
李晴说罢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赶忙朝周正打了个眼色。
周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张潮晃晃悠悠的来上厕所，赶忙堆起笑脸过去扶他。
他的心底微微一怔，他已经可以下意识的就堆出一脸的谄媚笑容去低三下四的拍马屁了吗？
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心中轻轻闪过，留下了那么一丝痕迹之后，便悄然而逝。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上前，扶住，问候......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顺畅，一切都像是一个底层职场人该做的那样......
李晴看他如此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痛，却也迅速收敛起这些无用的情感，朝着周正和张潮迎面走了过去。
......
两人又回到了李晴的小公寓，自从两人确认关系之后，周正那间城中村的小窝便越来越冷清，他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两人更多的是待在李晴的小公寓，毕竟她这边的居住条件与周正那个待拆迁的民房简直是天差地别。
大床松软，周正舒适的平躺着，摆成了一个大字型，原本清瘦的身材因为这一年的经常加班也有些松散，肚子上竟然也多了些肥肉。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若是往日，这时候他的脑中早已想入非非，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满脑子都是些工作的烦心事和张潮以及范正益那两张恶心人的小人嘴脸。
他不禁甩了甩头，想要压下心中的烦躁。
可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实在难以忘却，他竟有些干呕起来，吓得他刚忙爬起身晃悠悠的寻找垃圾桶。
可当他找到垃圾桶低头干呕了半天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垃圾桶里未来得及丢掉的带着腥味的纸巾经过发酵后熏得他更加难受起来。
他赶忙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脑中开始回荡着李晴的话。
“你要是想拥有一份稳定工作，想往上走，那你就必须适应......”
“必须适应......”
“必须适应......”
“适应......”
这几个字如同魔咒一样萦绕在他耳边，如同隔绝了浴室的水声，如同隔绝了整个世界，又或者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他需要学会适应。
这感觉太难受了，醉酒的感觉，自己不愿接收现实的感觉。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陷入了精神内耗，以自我折磨的方式寻求着答案，这似乎是每个社畜必须要经历的过程。
只是在不断的精神内耗之后，有些人选择了麻木，有些人选择接受，有些人选择适应并尝试成为他们那样的人，有些人却像是鸵鸟一样躺平。
可什么才算是躺平呢？做好自己的工作，拿自己应得的工资，不考虑升值加薪，不吃领导画下的大饼，不接受不合理的工作安排，不接受下班前的临时开会通知......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只要不考虑升职加薪，谁都没法pUA他们。
可即便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似乎都做不到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方式逼迫你，扣押你的绩效，停发你的奖金，孤立你的人际关系，传播你的负面消息......
一个有底线的人，怎么去跟一群没有底线的人去斗？
他想着，却越想越难受。
浴室的门打开了，水蒸气随之汹涌而出，如同憋闷太久的情绪，寻得出口便不顾一切。
李晴裹着浴巾站在朦胧的水汽中，如踏仙气而行的仙子，光洁的肩膀上挂着些水珠，更添诱惑模样。
只是周正却丝毫没有反应，柔软的大床上，他已经昏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