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珏微笑回礼:“重阳真人有礼!”
李世民在一旁察言观色,觉得这判官对傅斯年态度格外不同,重视程度好似还赛过自己。
心中衡量着继续观察,只听傅斯年道:
“大判官,因何拘来唐王魂魄?”
崔珏解释了两个原因,傅斯年立即陈情说:
“好叫大判官得知,那几个状告唐王的人,都曾是他的敌人。唐王虽然或直接、或间接地害了那几人性命,却教人世间万千百姓免于刀兵。所以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请大判官明察!”
崔钰的演技也很到位,假装沉吟道:“有重阳真人具保,我愿意相信此事。但枉死城中的万千魂魄又如何说?”
傅斯年继续解释:“历来改朝换代,死者何止百万?遍地烽烟、尸骸盈野亦是平常,如今只有数万孤魂枉死,已是善举了!”
崔珏这回思考的更久,最终还是摇头:“数万枉死者又怎能说还少?若是小事,某兴许还能全了真人的面子。可你看那枉死者的怨气直冲天际,事关重大,我却不能擅专!”
李世民不禁急道:“还请大判官明示,我该如何消除枉死之人的怨气?”
崔珏为难地看看傅斯年,随后对李世民说:
“若是能办一场水陆大会超度亡灵,或可化解死者怨气。只不过一般的僧道可没法化解,需要有道全真、佛门大德一起超度才行!”
李世民忙不迭应承:“一定尽心置办!只是我大唐境内,何人可称得上是有道全真,又有哪个是佛门大德?”
崔珏哈哈笑道:“陛下怎地不识眼前真神?重阳真人连九幽地狱都下得,还有比他再合适的人选吗?”
李世民闻言连连拱手:“对对,是我糊涂了!此事还有劳真人费心!”
傅斯年微笑点头:“好说,好说!”
再问佛门大德时,崔珏却微微皱眉。
好半天才沉吟道:“如今你大唐境内俱都修习小乘佛法,度不得亡者升天。须得是大乘佛法,才能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话都说到这了,自然而然就引出了西行取经之事,李世民牢牢记住,说回去就找合适人选。
后续当然自有佛门之人操持,吓唬唐太宗这出戏算是圆满了。
在李世民满眼的期盼中,崔珏终于说出了他最想听的那句话:“既如此,唐王陛下就请还阳去吧!”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生死簿”三个大字。
口中还嘀咕着:“我查查啊,看唐王还有多少寿数。核对无误就可以放行了!唔……嗯?”
这一停顿,让李世民心里又咯噔一下,急忙向傅斯年使眼色。
都是人精,他明白肯定是有什么意外出现了。
傅斯年上前半步看了一眼,随后附在太宗耳边道:“陛下,那生死簿上写明你阳寿将尽,却不是拘错了魂魄!”
李世民大急,忙问对策。
傅斯年悄悄拈右手拇指与食指搓了搓,太宗立即会意:得给钱!
这上哪有去呀?穿着睡衣出来的,兜比脸还干净!
还好傅斯年指指自己,意思是他有。李世民则连连拱手,表示一定加倍奉还。
崔珏的分身也是表演的恰到好处,把收了钱以后那副道貌岸然的神态,演绎的惟妙惟肖。
提笔在生死簿上划拉两笔,之后笑道:“陛下阳寿还有二十年,尽管放心!”
李世民这才如释重负,连连拱手致谢,对傅斯年更是感激不尽。
其实他本就还有二十年阳寿,若是能学学李渊退位太上皇,在不影响大势的情况下,多活几年也不是问题。
反正此刻他是彻底被傅斯年的神通广大给折服了——跟地府都能谈条件,那得是多牛哔的人物啊!
一路跟着崔珏行走,李世民渐渐发现不是来时的路,不禁问:“此路差矣?”
判官道:“没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观游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
其实本可以做观光电梯的,让李世民亲自行走,还是为了加深他的敬畏。
一路上先后路过幽冥背阴山、十八层地狱、枉死城等地,真正是: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
尤其十八层地狱的种种惨状,让李世民惊惧不已,走完后长叹道:
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
又走不多时,见一伙鬼卒各执幢幡,路旁行礼道:“桥梁使者来接。”
判官喝令起去,上前引着太宗,从金桥而过。
隔壁也有一桥,却是寒风滚滚、血浪滔滔,号泣之声不绝。
太宗问道:“那座桥是何名堂?”
判官道:“陛下,那叫做奈河桥。这里每一座桥都通往一道轮回,行善者升化仙道;尽忠者超生贵道;行孝者再生福道;公平者还生人道;积德者转生富道;恶毒者沉沦鬼道。”
“陛下明心见性,是必记住传与阳间人知,所谓:作善果无灾!善心常切、善道大开。莫教兴恶念,是必少刁乖。休言不报应,神鬼有安排。”
在李世民的感慨之间,崔珏终于停下脚步,拱手道:“陛下,在下就此告回,你与重阳真人这就去吧!”
李世民大大松了口气,谢道:“有劳先生远踄。”
再抬头,崔珏的身形已远,只有几句话远远飘荡过来:
“陛下回到阳间,切勿忘了应承的事!若是阴司里无报怨之声,阳世间方得享太平之庆。还应普谕世人为善,管教你后代绵长、江山永固。”
傅斯年微笑着对李世民道:“陛下,咱们赶紧回去吧,晚了恐怕亲眷与朝臣担忧!”
说罢手撘李世民肩膀,只轻轻一提,李世民就觉得腾云驾雾一般,飞也似的就回到了长安城。
远远见帝阙重楼,李世民刚要做高兴言语,却被傅斯年一把退下半空。
他慌乱间挣扎着高呼:“真人救我!”
随着失重感骤然消失,李世民忽地一下坐起身来,只听身边传来惊喜的呼声:“陛下,你醒了?可吓煞了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