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视,都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聂守道开口打破了这个平静。
聂守道眼中带着些许复杂,道:“本以为你已经归天,却没想到数十年后,会在这个地方再次见到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命大,连大劫咒都弄不死你。”
聂埙微微一笑:“侥幸而已。”
“你不该来这个地方的。”聂守道轻声道。
“你既然从生死之间走了过来,就应该明白,人的命只有一条,再去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威胁是一种十分愚蠢的做法。”
聂守道站起身,负手而立,看着满花园的枯叶:“你明明可以不必背负这么多,可以做出选择,即便以一个人族天才的身份开启新的人生,也同样会是无比的辉煌,又何必来到这个地方呢?”
聂埙的成就注定了未来不会平凡,可他却抛弃了辉煌未来,一步踏进了这深不可测的泥泞之中。
谁知道这一步,会不会将他彻底吞噬呢?
“你当然不知道,没有复仇的信念支撑着我又怎么可能会站在你面前,也许早就在珞珈魔王悬赏我的时候就死在了一个无人之地了。”聂埙淡淡笑道。
“况且对我而言,无双王朝并非无法抗衡。”
聂守道骤然回头,盯着聂埙:“你的背后有着踏星门,有着帝禹山,也许这就是你的底气,但我忠告你一句,永远不要小看无双王朝,能够从人族建立开始成为最古老的王朝之一,绝对会可怕至极。”
“所以你认为与你父皇对抗,就是与无双王朝对抗吗?”
聂埙反问,随即嗤笑一声:
“你父皇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天下百姓?凭他以下三滥的手段夺来的皇位吗?”
聂守道皱起了眉头:“虽然你不承认,但我父亲确实就是无双王朝的君主,与他对抗和与无双对抗没有什么两样。”
聂埙忽然平静问道:“在你眼中,如何看待朝变日?”
聂守道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说道:“朝变日,是我父亲的选择,他不造反,登基后宣王不会放过他,皇室之争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没有对错之分,只不过都是为了生存罢了。”
“借口,不过是为你父亲开脱罢了。”
聂埙毫不客气的冷笑,随即淡淡问道:“如果有一日,你父皇不把皇位传给你,你会杀了你父皇吗?”
聂守道微微窒息。
聂埙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犹如一把把锋锐的剑扎在了他的心中。
“弑父屠亲者,你如何开脱?这是洗不清的罪孽。”
聂埙轻声说道。
聂守道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他:“我今日来这里不是与你争论对错的,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最后劝你一次,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毕竟你背后有势力能够保护你,晚了就没机会了。”
“守道兄,是你太天真,还是你太看得起你父皇的心胸了?”
聂埙轻叹,看着远处:“你来之前,你父皇难道没有对你下达必定要斩我的命令吗?”
聂守道一怔。
聂埙笑了起来:“看来是下达了,哈哈,你居然认为一个弑父屠亲者会放过我这个对皇位的巨大威胁,我不死,他将会是夜不能寐,就像我父亲境界跌落,他依然派人不分日夜的追杀一般,从未停止过。”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就像你父皇的命令你不得不执行一般。”
聂埙轻描淡写的说道。
聂守道拳头不自觉得缓缓攥紧了来。
“武道茶会上再见吧。”
聂埙起身:“既然你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忠告,那我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你一个忠告。”
聂埙侧过了头,平静看着他:
“别拦着我,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聂守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眸也恢复了冷静,道:“既然心意已决,那也不必废话了。”
“你为了你的父亲,我为了我的父亲,武道茶会上,希望能看到你当年的风采,否则,就太过无趣!”
“有趣,这一战我等了很久。”
聂埙转身离开,走在了枯叶堆中,身形逐渐远去。
“让我看看吞了我的无双种子而成就的洪荒圣体,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呵呵…”
笑声随风消散,身影也消失不见。
聂守道站在凉亭中,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很不好看。
聂埙最后一句话给他的打击很大。
他的洪荒圣体能够大成,聂埙的无双种子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功劳,只是在吞噬的时候,父皇从来没有告诉他,这是聂埙的无双种子。
直到自己圣体大成之后,才听父皇提及。
那时候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更改。
聂守道冷哼一声,大步原路返回。
雨禾公主众人还在院子里等着,那仆从见到聂守道出来,立刻犹如看见了主心骨一般贴了过来,嘘寒问暖:“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在我雨禾府能出什么事?”雨禾公主冷冰冰说道。
仆从这次没有退缩,而是说道:“那沈离如此不尊重太子殿下,想来就是一介刁民,自然不能让我等放心,我这一切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身体着想。”
雨禾公主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而是看着聂守道,心中一动。
守道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难不成和小埙的谈话让他受了刺激不成?
“没事,你们去准备马车回宫,我和姑姑单独谈两句。”
聂守道摆了摆手,支开了这些仆从。
“你们也下去。”
雨禾公主也让府兵退下,此地一下子只剩下二人在场。
聂守道想了想,终究沉沉叹息一声,郑重看着雨禾公主,说道:
“姑姑,不论如何,我们都姓聂,是一家人,聂埙的决定不是我可以动摇的,但你,还有三叔公,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不想再看见亲人反目,生死相向,那样的结局对任何人来说都谈不上胜利。”
“如果那一天终于来了,守道恳请姑姑还有其余聂氏族人,别让自己手中沾满了亲人的血。”
“这句话,我同样会与父皇说。”
“这些话不代表任何人,只代表我聂守道。”
“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雨禾公主怔住了,迅速回过神来,眼神复杂,轻轻颔首:
“谁都不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但你的心意姑姑明白了。”
“谢姑姑。”
聂守道一笑,抱拳告辞,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