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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黄昏,群山叠嶂,杨柳依依,小桥流水,晚风带来的凉意,惬意舒适。

“马兄所言极是!皇帝要迁都,以他的志向,不是开封就是燕京。皇帝铸造火器,创建讲武堂,编练新军,不就是为了收复北地吗?临安和南京距离北地都太远,恐怕不是皇帝的选择。”

李昂英看着汪文,调侃地一笑。

“汪兄,以愚弟看来,你就应该去金陵讲武堂。也许有一天,你会追随皇帝北上,感受一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喜悦和震惊。”

皇帝所图乃大,让习惯了偏安和忍气吞声的大宋士子惊惧,却也心驰神往。冰火两重天的冲击,可谓巨大。

马光祖也是会意一笑。他看了看寺中袅袅的炊烟,暗暗嘀咕。

指点江山半天,肚子都饿了。

听说寺里的斋饭很有特色,达官贵人人人颂扬,价格应该不菲。

“我已经二十七岁,现在去金陵讲武堂,太晚了!”

汪文声音急促了起来,眼神里的羡慕嫉妒恨满满都是。

“愚兄也想建功立业,出人头地,但拼不过那些二十岁的愣头青啊!利州西路的统制官吕文德,利州东路的统制官江万载,都只有十八九岁。人比人,气死人啊!”

马光祖和李昂英面面相觑,都是轻声笑了起来。

原来,汪文兄已经迫不及待,要青史留名了。

“汪兄,说到皇恩浩荡,其实也不止金陵讲武堂的学员。原峡州司法的胡梦昱,四十岁前籍籍无名,天子垂青,一朝一飞冲天,归为一路总领,如今是江南西路安抚使;会稽知县董会,适逢其会,由一九品知县,一夜之间升为正五品绍兴知府;曾极、刘克庄等由囚徒为朝廷大员,更不用说高定子、范钟等人,无不是被君王委以重任,大展拳脚。皇帝慧眼识珠,不会埋没人才。汪兄,你有些操之过急了。”

马光祖的话停在耳中,汪文黑脸泛红,讪讪一笑。

的确,在仕途的看法上,他有些入魔了。

“二位贤弟,成名趁早,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愚兄只是想做些事情,让二位贤弟见笑了。”

汪文尴尬说道,想法依然坚挺。

正因为皇帝贤能,志在天下,他才想以“食无鱼”之典故,看能不能简在帝心?若当朝皇帝是昏君,他想都不会想到这些。

汪文的倔强看在眼里,马光祖和李昂英都是摇头,李昂英摇头笑了起来。

“汪兄,想要君王赏识,简在帝心,除了去敲登闻鼓,以巧舌如簧惊动皇帝,就是看殿试上能不能技压群雄了。”

大宋规制,凡击登闻鼓,皇帝无论在干什么,都必须上朝。但击登闻鼓,除非敌兵围城,太子薨死等重大事由才能击鼓。宋代专设登闻鼓院(鼓院)和登闻鼓检院(检院),两院均受理吏民申诉之状。

汪文想要一鸣惊人,登闻鼓显然不是最佳选择,李昂英这样说,也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殿试?

汪文的眼睛一亮,兴奋而道:

“二位贤弟,有读过《后汉书?酷吏列传》吗?”

“当然读过。汪兄为何有此一问?”

马光祖和李昂英,都是一头雾水。

“汉光武帝时,北海国豪族公孙丹为五官掾,掌管祭祀,为所欲为,鱼肉百姓。董宣公孙丹父子及党羽三十余人一网打尽。光武帝下诏敕封董宣为强项令,赏钱 30万。董宣任洛阳令 5年,日夜操劳,病死于任上,可为一代名吏。”

汪文侃侃而谈,马光祖和李昂英面面相觑,马光祖惊诧地问了出来。

“汪兄,你不是要做当朝“强项令”吧?”

强项令,意为硬脖子县令,汉光武帝刘秀欣赏董宣,也是因为其清正廉洁,不惧权贵豪强,所以重用。

“董宣恪守律法、为国为民,即便是他酷刑苛法,对豪强痛下杀手,光武帝也对其信任有加,百姓更称董宣为“卧虎”,以示爱戴。无论是毛遂自荐,还是哗众取宠,只要能得到皇帝认可,便可一展胸中抱负。”

卧虎?

马光祖和李昂英撇撇嘴。已经是当朝士子,安心做事就是,何必千方百计去当什么“卧虎”?

“汪兄,还是不要异想天开,躬行实践吧。想当“卧虎”,也并不急在一时。”

李昂英微微有些尴尬,岔开了话题。

毛遂自荐、食无鱼,这可不是春秋战国之时。想当“卧虎”,还需从头做起。

“马兄,陛下要对西北用兵,会不会有朝一日挥兵北上,恢复中原,以及燕云十六州?”

“恢复燕云,谈何容易?”

马光祖熟读兵书,自有一番见地。

“我朝历次北伐,都是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除了缺少战马,士卒操练松弛,还有统兵者无能,君王优柔寡断。北方鞑靼兵锋正盛,都把金人赶回了黄河以南。大宋王师想要北伐恢复旧地,难矣!”

隆兴北伐、开禧北伐,南宋王朝两次大规模的恢复之战,都以惨败收场,其中原因复杂,一言难尽。

“马兄所言极是!我朝缺少战马,机动能力不足,此为我朝一大顽疾。北地都是平原,一马平川。我军即便是胜了,也无法扩大战果,败则一溃千里,一败涂地。北伐,一言难尽……”

李昂英收起笑容,忧从中来,一声低叹。

要收复一马平川的两河,包括中原之地,没有大规模的骑兵,恐怕难以成功。不要说无坚不摧的鞑靼骑兵,就是金人的铁骑,南宋官军也难以抗衡。

“缺少战马,可以通过战争所得;士卒疏于操练,朝廷不是正在编练新军?统兵者无能,讲武堂出来的难道不是军中将领?说到君王优柔寡断,当今天子刚猛决绝,又岂是如此庸碌?更不用说,我朝有无坚不摧的火器,足以改变战争态势,正好来对付北地的骑兵!”

汪文又是唾液横飞,高谈阔论。

看来,他对朝廷的所作所为所知甚多,也很有信心。说他是赵竑的迷弟也不为过。

“汪兄,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如今我大宋百废待兴,也只有拭目以待了。”

马光祖点点头,轻声笑了起来。

“汪兄,听说此次的殿试,乃是皇帝亲自出题。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应对。一旦简在帝心,可就要飞黄腾达了呀!”

这家伙得陇望蜀,野心倒是不小。

不过汪文这一番话,倒是让他宽心不少。

皇帝所作所为,似乎都是恰到好处,正在解决国朝面对的困局。

“贤弟,借你吉言。若是能随我年轻的大宋天子金戈铁马,建功立业,牧民于燕云西域。愚兄也不枉在人世活了一回!”

汪文踌躇满志,大声说了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日暮时分,树木繁荫,风烟上升,净慈寺的钟声响起,悠扬绵长,让人心旷神怡。

“南屏晚钟,正是佳时啊!”

李昂英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汪兄说的不错。你我风华正茂,应如报纸上所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为国为民,好好的做一番事业!”

汪文的豪情,也让他胸中热血沸腾。

“说的好!”

马光祖站起身来,红光满面,踌躇满志。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不过,做事明天再说。现在,咱们先去吃斋饭,喂饱肚子再说!”

“走,先去祭祀一下五脏庙再说。”

汪文志得意满一句,跟在了两人身后。残阳晚照,映得他脸色通红,心里犹自暗暗嘀咕。

想要像金陵讲武堂那些幸运儿一样,简在帝心,早日功成名就,恐怕不太容易。

思来想去,还是在殿试上出其不意,能引起君王的注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