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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讲武堂,中院,正中的阁楼之中,一众男女学员正在看着楼正中的石碑,人人都是沉默。

“……宋真宗景德元年,辽朝萧太后与辽皇亲率大军南下,犯我宋境。真宗皇帝因宰相寇准力劝,至澶州督战,宋辽双方于十二月间订立和约: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

有人轻声读道,学员无人喧哗,都是在沉思。

不要说,这是大宋历史上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了。

“用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买大宋上百年和平,虽是有损国体,但百姓免于战火,似乎也不算太过窝囊。”

有学员轻声说了出来,立刻惹来一阵反驳之声。

“花钱买和平,朝廷不修边事,换来的是什么?”

“靖康之耻,大宋百姓水深火热,死伤何止千万?宋室南渡,偏安江南一隅。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我大宋失去了半壁江山,还不是拜澶渊之盟所赐?”

学员们慷慨激昂,开启话端的学员不再吭声。毕竟后来的北宋灭亡、宋室南渡,是铁一般的事实。

“……靖康二年冬,徽宗、钦宗、诸皇子、妃嫔、帝姬等一千余人,被金兵逼至金国宗庙,二帝及皇后被剥掉外衣,换上民服,外裹羊皮,其余所有人,嫔妃、帝姬或宗室等,全都赤裸上身,只披一件羊皮……”

刘芳凝对着石碑,嘴里轻声读道,周围一众男女学员看着石碑,人人面色凝重,个个脸色难看。

“泱泱中华,上下数千年,人口数千万,屡屡受辱于北方蛮夷小族,几近灭国。我中华再不奋起,只有任人宰割,亡国灭种了!”

史慧玉心头沉重,愤愤说了出来。

“我朝吏治腐败、武将贪鄙、边军疏于操练、会子贬值、民生凋敝。皇帝推行新政,创建讲武堂,励精图治。我辈学员,一定要刻苦研习,重塑大宋边军,扬我大宋国威!”

男学员中,有人沉声说道,同样眉头紧锁。

这个时候,男女学员之间,似乎少了好奇,而都为国事担忧。

众学员开始移动,到了又一块石碑面前,有人大声读道,慷慨激昂。

“……绍兴十一年,宋金双方达成和约:宋向金称臣,金册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陕西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末,高宗和奸相秦桧以“莫须有”之罪杀岳飞,其子岳云、部将张宪于临安闹市斩首。《绍兴和议》生成,金将徽宗的灵柩,生母韦氏送回南宋……”

学员读着读着,原来慷慨激昂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皇帝直斥宋高宗赵构,这是几个意思?

“天日昭昭!岳武穆死的太怨!太惨!”

有学员愤愤一句,说出了阁楼中许多人的心声。

“我大宋以儒立国,以文制武,武将稍稍做大,朝廷便会无情打压。我们这些武人,有报国的机会吗?”

情绪压抑之下,又有学员大着胆子说道。

“进了金陵讲武堂,还没有你们报国的机会吗?皇帝创办讲武堂,不就是要让我们这些武人大展拳脚,建功立业吗?”

性格沉稳的孟珙,皱着眉头说了出来。

“你说的对,皇帝创办金陵讲武堂,又立这些石碑,就是要洗刷耻辱,恢复故地。”

曹友闻朗声说道,同意张正思的看法。

至于皇帝究竟要干什么,明天的开学典礼,或者后面的教学,自然就知道了。

一些学员向前走去,张正思低头沉思,走的慢些,旁边的女学员经过,娇羞的一句。

“张正思,幸会!”

张正思抬头一看,一张花颜,不由得一怔。

“是你!你也考进了讲武堂!”

原来这女子,就是当日跟着他们一起进金陵讲武堂的李思雨。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下一座石碑,上面却是宋室南渡之后的第二次北伐——开禧北伐。

“开禧二年,王师北伐,先胜后败,吴曦反叛,形势堪忧。开禧三年,吴曦之叛被平定,淮南也渐平稳,金大将仆散揆病死军中,形势对宋有利。但大宋主和派作祟,礼部侍郎史弥远与殿前司公办干事夏震等勾结,杀死宰相韩侂胄,宋、金罢兵议和,于嘉定元年签订“嘉定和议”。

和议条款:两国境界仍如前;宋以侄事伯父礼事金;增加岁币银帛各五万;宋纳犒师银三百万两与金,疆界依旧。宋皇与金皇之称谓由以前的侄叔改变为侄伯……”

虽然石上没有指出杀死宰相韩侂胄的“等”时谁,但众学员都心知肚明,也谅解皇帝的苦衷。

毕竟,皇帝不能当着天下人的面,去揭自己“母后”的短。这岂不是不孝!

“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兵出有名,师直为壮,言乎远,言乎近,熟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

静静观看的余玠,由衷地叹息一声。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韩侂胄如何霸道,也是为了国事。函守送金,何其的悲惨。

“将帅庸愚,马政不讲,豪杰不出,馈粮不丰,形势不固。陛下创办金陵讲武堂,可谓是正当其时!”

张正思也是忍不住,感慨地一句。

练兵必练官。皇帝高瞻远瞩,直指大宋的积弊,让人期待。

“你一个临安城泼皮,你在这里咬什么文嚼什么字?”

对面一个男学员,忽然针对起张正思来。

“讲武堂是什么地方,咱们什么样的烂人都收?泼皮无赖都能进来,这还有他尼昂的天理吗?”

张正思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个男学员已经接上话来,同样是冷嘲热讽。

“你他尼昂的说什么?”

“狗日的再说一遍!”

张正思身旁的高虎和方海再也按耐不住,纷纷戳指怒对两个男学员。

这两个家伙,似乎是临安城的权贵之后,以前双方有些过节,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被蹂躏的是自己一方。

“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狗屎一堆,也跑到金陵讲武堂来丢人现眼!还有脸吗?”

“说你怎么了?想打架吗?老子奉陪到底!”

对方几个男学员人多势众,同样是毫不退让。高虎等人按捺不住,直接扑上前去,双方扭打在了一起,很快就是一场群殴。

“都住手!”

张正思赶紧过去分开扭打的人群。这是在金陵讲武堂,在这里打架,弄不好会被开除。

“别打了!都住手!高虎、杜三,你们……”

张正思话音未落,脸上已经遭了一拳,正好打在眼眶,登时鲜血淋漓。

“都住手!不要打了!”

“快住手!别打了!”

孟珙和余玠等人纷纷上前,众人仍然互殴,不依不饶,难解难分。

“你们在干什么?快让开!”

忽然怒喝声响起,潮水般的人群分开,跟着一行人进来,高虎等人纷纷退开。

“你他尼昂的,怎么……”

领头的临安纨绔男学员鼻青脸肿,嘴里骂骂咧咧,抬头看到眼前怒目而视的众人,马上畏畏缩缩,低头哈腰。

“陛……校长!”

无论是高虎一方,还是临安纨绔一方,或者是孟珙余玠等人,一起向赵竑行礼,行军礼。

“校长好!”

赵竑看了看众人,面色一板。

“凡是参加群殴的,都站出来吧!”

打斗双方纷纷站了出来,张正思也在其中。

赵竑诧异地看了看一只眼睛乌黑,脸上还有血迹的张正思,收回了目光。

“既然你们精力那么充沛,那就去教场上,每个人跑十圈,就当是为讲武堂日后操练热热身吧。”

“陛……校长,张正思并没有参与群殴。他不应该被罚!”

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脸上几条血痕的王圭,赶紧给张正思解释。

“住口!”

赵竑脸色一沉,李唐看着王圭,黑脸一板。

“告诉你一条讲武堂的铁律,上级的军令,下级必须无条件服从!”

跟着赵竑耳濡目染,好的坏的,李唐都是照单全收。

“是,教官!”

王圭不敢吭气,赶紧退了回去。

再顶牛,弄不好就要被踢出讲武堂了。

“张正思,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去教场受罚跑步,你觉得怎样?”

李唐大声说道,黑脸更黑。

“回教官!不用处理伤口,我现在就去罚跑!”

张正思大声说道,抬头挺胸。

“所有打架的,跟我跑步走!”

胡大头一声令下,所有闹事学员排队跑了出去。

“学员们,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吧。该吃晚饭了。”

魏了翁眉头紧皱,看着一地的狼藉,吩咐了下去。

“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还没有开学就打架。看来,这些年轻人够猛,都不是省油的灯。

“校长,就这样算了?也不处理?”

魏了翁一脸的不可思议。

“魏副校长,做人要厚道!至少,他们还有血性!”

赵竑无奈地一句。敢群殴,证明学员们还有血性,这比一切都强。

至于管教,进了金陵讲武堂,一番操练下来,再想舒舒服服,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