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的作战风格,一目了然。
冉闵军更注重凶狠,对于阵型却是没有太多的要求。
这就显得战场之上的魏军看上去极为凌乱,但战线的推进速度可是一点不慢。
放眼天下,能将东晋北府军推进的如此之快的,恐怕只此一家。
要知道,这支北府军不论是兵种搭配,还是平时演练都是极为严苛的。
而谢安先前的布置,也是毒辣的很。
他反常的将枪兵放于阵前,目的便是和乞活军拼进攻。
俗话说,久守必失。
这句话,在这片平原战场上依旧适用。
将弓弩手全部放在中军,进一步增加北府兵的进攻能力。
面对缺少甲胄、悍勇无畏的乞活军,锋利的箭矢是对付他们的利器。
最后,分配每两名盾兵贴身保护弓兵。
可以说,北府兵战斗力最强悍的一面,完全被谢安激发。
更不要说,还有谢艾正带着骑兵绕后。
就是这样一支天下精锐兵团,此时在面对冉闵率领的乞活军时,仍然稍显无力。
并非兵团差距,只是主将之间的差距有些悬殊。
你谢安是儒将,那我冉闵就冲阵斩将。
看似坚实的阵型,根本无法阻挡武悼天王冉闵。
整齐的战线转瞬间便被冉闵撕开一道豁口,身后的乞活军在后面紧跟着冉闵,企图扩大战果。
即使谢安拼了命的指挥军队,将冉闵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依旧无法阻挡冉闵的推进。
“这就是顶级武将……”
谢安咬着牙,双手不甘的抓着马缰。
“将军快跑,我等挡不住啦!”
“啊!!”
前方,负责拦截冉闵的校尉被一矛捅下马来。
随着校尉的阵亡,围困冉闵的压力瞬间下降了一个档次。
战场之上,冉闵甚至有余力抬头寻找谢安。
见此情形,也容不得谢安犹豫。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冉闵已经骑着朱龙马朝自己杀来。
谢安对于自己的武艺心知肚明,别说对付冉闵了,就是半个冉闵也不是他能挡得住的。
利索的调转马头,绕军阵而走。
至于为什么不在军阵中躲藏?
那只会让冉闵杀更多的人,真要让冉闵把北府军杀穿了,那离全军覆没也不远了。
谢安在前面亡命狂奔,每次回头都能感觉冉闵与自己的距离拉近。
此时的他,恨不得坐下马肋生双翅。
而后面的冉闵,左手钩镰枪,右手双刃矛,挥舞开来如鱼游大海、蛟龙戏水。
万千北府兵愣是拦不住一个冉闵。
他看着前方的谢安,心下冷笑。
比战马,冉闵没输过任何人!
就在二人你追我逃时,北府骑兵也在谢艾的率领下来到了乞活军后方。
“全完上箭!迂回齐射!”
这迂回齐射,乃是谢安从赵云处学来的。
只学了八成,但也够用!
其实要说这阵法,也并非赵云原创。
他也是从孟良的《武经总要》中学到的,戚继光编写的这本兵书中,对这种打法有着详细的描述。
三千骑兵弯弓搭箭,分两队向左右翼迂回。
渐到战场边缘,再调转马头返回原点。
从天空俯瞰,此时的北府骑兵的行动轨迹隐隐约约有些数字8的样子。
想要战胜乞活军,唯有两个办法。
其一,生擒或斩杀冉闵。
显然,北府军此时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其二,便是远程进攻。
就像此时的北府军,他们的军阵正面战斗能力强大。
足以拖住乞活军的大部分兵力,这就给了弓弩手、弓骑兵充分的发挥空间。
在这平原之上,步兵面对轻骑兵简直是灾难。
在北府骑兵连绵不断的箭雨中,乞活军如割麦一般成片倒下。
战场之上,乞活军的后方传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在北府中军中,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箭矢入肉的声音。
可想而知,北府兵的箭雨是有多么的密集。
眼见这种情况,冉闵终于有了一丝焦急之感。
乞活军是他的立身之本,他不愿为了一个谢安,将自己的整个军团扔在冀州。
双腿狠狠一夹马肚,朱龙马吃痛,速度比先前又快三分!
两人的距离,短时间内不断缩小。
这一幕,看的前军谢迁目眦欲裂。
这不是欺负人么?
你一个天下顶级的武将,追着一个儒将杀,说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保护将军!亲卫营,快去支援将军!”
从这以前,大家都是听说冉闵如何如何厉害。
没有亲身体会,自然对冉闵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可如今却是不同,那冉闵在三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数万北府兵愣是拦不住一个人!
要说亲卫统领害怕么?
肯定是害怕的。
但他的使命,亦或者说,他存在于北府军中的意义,便是保护谢安的安全。
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
恐惧使他的瞳孔略微涣散,但身体却下意识的拔马奔向冉闵。
不仅仅是他,还有二百亲卫营的将士。
人活在世上,总要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就如同谢安,如果他今天被冉闵斩杀,那他一生的意义,便是拖延冉闵,为赵云等人抢夺紫荆关争取时间。
为了这个意义,他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甘愿以身为饵,引诱冉闵来杀。
“兄弟们,将军姓名危在旦夕!”
“北府军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将军!”
“我也不逼迫尔等,但谢将军平日里待尔等亲如兄弟,值此危难之际,正是就义之时!”
“不怕死的,都随我一起,拦住冉闵!”
“怕死的,现在就脱了甲胄,赶快逃命去,但走了可莫要说自己的北府军的人!!”
谢安治军,尽散其财。
孟良所赐,他分文不取,尽数赏赐部下。
与将士同吃同住,军中上下赏罚严明,自然也让所有北府将士视谢安为尊。
此时谢安被冉闵追的狼狈,这让军中将士如何不怒。
更何况,他们还是谢安的亲卫。
与谢安感情更胜其他士卒。
“他娘的,统领!大不了十八年年后,重新来过!”
“就是!谁怂谁是孙子!”
“没错!今日就是拽,就是拖,也要救下将军!”
统领长舒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这些亲卫营怕死,临阵脱逃。
好在,谢安平日所为足够让他们今日付出生命!
众人在阵中抄了个近路,小心翼翼的在军旗下移动。
而远处上演着追逐大戏的男一、男二号,对这一切完全不知。
觑的近了,旌旗摇曳,一众亲卫营将士从旗后转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吓了冉闵一跳。
双手武器下意识挥舞,只是这一瞬间,便有三四名亲卫阵亡当场。
冉闵太强了。
普通人即使利用人海战术,也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呵!蝼蚁便是蝼蚁,用尽全身力气也翻不起巨浪!”
冉闵的侮辱,让亲卫统领恼羞成怒。
他嘴中还在溢血,右臂那整齐的断面处,白森森的骸骨裸露。
“我虽生如蝼蚁,也当有鸿鹄之志!”
“冉闵!休要逞能,看我拦你!”
一个跌落下马的蝼蚁,能怎么拦自己?
冉闵不屑的笑笑,只当对面愤怒之下的疯语。
但下一刻,异变突生。
朱龙马的速度明显下降,后蹄明显变沉。
只见亲卫统领用自己仅剩的胳膊,死死的抱住朱龙马后蹄。
那马蹄一下一下捶在他的胸膛,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再看统领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后背鼓起一个大包,似乎是脊柱被捶打折断,将皮肉顶了出来。
“统领!”
其他亲卫悲呼一声,也学着他的样子,蜂拥扑向冉闵和朱龙马。
饶是冉闵神威,也挡不住百余个拼死之人的阻拦。
高速移动下的朱龙马竟被硬生生压住,本就火红的朱龙马,此时被亲卫军的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剩下的人,前仆后继的想要摁住落马的冉闵。
一时间,冉闵所在的局部地区,无数北府军团团围上。
这是谢安唯一活命的机会,也是北府军唯一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