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的声音,回荡在一方天地中。
刹那间,整个战场随之沸腾起来。
随着两边将士的喊杀声愈演愈烈,军阵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雁门关守军的眼中,充满了视死如归。
这支军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战役,战争已经深深刻入了他们的骨髓,战斗技巧仿佛血液般融入他们的身体。
他们知道,这一战乃是生死存亡之战。
胜了,雁门关生存,无数关后百姓得以偷生。
败了,并州又将回到灵帝时期,半个并州又将落入胡人的手中。
而丁零勇士的眼中,却充斥的茹毛饮血。
他们渴望中原温暖的房屋,渴望中原温婉如玉的佳人,渴望中原吃不完的粮食、喝不完的美酒。
军阵的前方,孙传庭高举手中长剑,机械似得落下。
杀敌之技,已经不知道在他手上用出多少次了。
他的宝剑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胡人的鲜血。
可即便如此,胡人永远杀不完。
先是匈奴,再是鲜卑,现在又是丁零。
他的目光,坚定中又夹带着些许麻木。
殊不知,丁零也绝不是最后一支胡人。
往后还有吐蕃、突厥、蒙古、辽人、黑山白水的金人、鞑靼……
中原的北方真是一片沃土,胡人、异族接二连三的光顾。
由是雁门守军如何精锐,到底还是老幼居多。
面对凶悍强壮的丁零人,战线不断节节败退,仅存的将士不断收缩向后,抵近城墙。
企图通过城墙弓箭手来稳住阵型。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丁零人的凶悍,这些在极北之地茹毛饮血的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根本不怕那城墙上射下的箭矢。
即使无数丁零人哀嚎着躲避箭矢,但也不见他们退缩一步!
这股胡人气息,孙传庭太清楚了。
丁零如此,之前的北匈奴、东鲜卑都是如此。
人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反而野兽二词更加准确。
“二将军!将士们坚持不住了,是不是先撤回关内?!”
“不能撤!”
孙传庭四周望去,但见所有人几乎都是在强撑,全靠心中一股信念强撑。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撤。
丁零人逼得紧,根本没有大军回转的余地。
一旦关门打开,丁零人一定会撕开一道口子,蜂拥而入。
“二弟!莫要后撤!今日就是你我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丁零入关!”
远处,孙承宗的声音传来。
“兄长放心!传庭绝不放胡人一兵一卒入关!”
“将士们!身后便是我等亲人,随本将军杀!杀向敌军将旗!”
这危难之际,也只有斩断那丁零贤王旗这唯一的办法。
即使这办法成功率微乎其微。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跟上将军!杀向胡人王旗!!”
为数不多还能跑的动的,紧紧跟在孙传庭身后。
战鼓擂动、号角呜鸣。
鼓舞着孙传庭的同时,似乎也是雁门关在向孙传庭告别,歌颂着孙家世代为雁门关做出的贡献。
孙传庭率领着这支小部队向敌军发起了冲锋,局部战场上,顿时间烟尘弥漫。
刀光剑影间,他们像一柄锋利的长剑,狠狠的插向丁零军的心脏。
纵使丁零人如何勇武,也无法阻挡一心向前的孙传庭。
在他的带领下,小部队一寸一寸的向前移动,而敌军的王旗也在不断地接近。
但好景总是短暂的。
渐渐地,一股力不从心感出现在孙传庭心中。
他身边的友军越来越少,巨大的压力不断地向他身上转移。
原本一个呼吸能前进五步的速度,现在只能走出两三步。
辅公祏也不是无能之辈。
孙传庭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的大将,若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没准还真能让他斩了王旗。
“哼哼!仅是这种程度,未免太小看我辅公祏了!”
“传令下去,前军放缓攻势,亲兵围歼那个突入进来的汉将!”
“是!贤王!”
前军的丁零士卒纷纷后撤,让雁门守军短暂的维持住了战线,但也让孙传庭陷入了重围之中。
那丁零人久在苦寒之地,身体素质远非雁门人能比。
再加上他们自小到大养成的野人性子,更让汉人叫苦不堪。
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丁零人,孙传庭的脑子中,不时的听到一声叹息。
但也有可能,这声叹息,是他自己发出的。
兵源稀少,新兵不堪用,老兵身残缺。
汉家没了,军用粮饷又没处调拨。
孙传庭纳闷,难道那些诸侯不知道?
倘若雁门关不保,这天下人手中的田亩、兵甲,家中的金银财宝、妻儿老小,也都保不住啊!
“明知道胡人祸害边关,这些诸侯却放任不管,关起门来自己打自己的。”
“倘若合兵一处,这偌大的天下,我汉家儿郎哪里去不得?!”
“我孙传庭,投笔从戎十几年!”
“我到底为谁而战!”
处于汉军保护圈中的孙传庭无比的迷茫,仿佛这天地间只将雁门关孤立了起来。
世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的百姓遭受着怎样的苦难。
“为谁!”
四周的友军越来越少,丁零人不断地向他逼近。
远处,辅公祏戏谑的看着孙传庭,等待着他的人头落地。
宝剑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孙传庭绝望的看向天空,几只雄鹰在空中盘旋、鸣叫。
自由,而又充满威严。
他的呼吸逐渐平缓,看着雄鹰们翱翔,仿佛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最终归宿。
就在他缓缓闭眼,打算接受自己这最终命运时。
战场之中发出了阵阵喧嚣。
这喧嚣,不同于刚刚的喊杀,而显得有些畏惧。
畏惧?
丁零人在畏惧什么?
下一瞬,一声嘹亮、绵长的口哨声贯彻大地。
天空中的雄鹰仿佛感受到了召唤,纷纷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孙传庭睁眼,他看到,不管是雁门守军,还是丁零人,都在朝着北方的天际看去。
那里,一杆大旗缓缓升起。
几乎横跨整片大地的军队,缓缓显露了他们的身形。
斜落的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无限拉长,仿佛一个个都是那伟岸的巨人。
为首中军大鏊上,上书:鹰武校尉,下攥:速不台。
那些盘旋在空中的雄鹰看到了他们的主人,纷纷啼叫着落下,落在速不台和他的亲军们肩上。
“快看南面!南面也有!”
寂静的战场上,这句话是那么的刺耳。
雁门关城头守军发现,关南也有无数的军队的浮现。
相比于速不台军,这南面的大军更显辉煌。
最前方那一头头庞然巨兽是那么的扎眼,无数野兽的嚎叫声响彻云霄。
为首一人,头戴一顶耀日狮子盔,上撒着一缕红缨;
身穿一副钓嵌金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
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
脚蹬一只黄皮衬底靴;
腰间豹皮带惹眼,日月双旗龙凤幡两边挂钩。
后面上书几杆大旗,唯独那‘明王’二字最是亮眼。
“明王良有令!雁门关,即刻开门,迟者,诛三族!!!”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雁门关守军愣在那里,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动作。
“关外异族猖狂,此时不开关门,更待何时?!”
孟良这是仁义之师,什么诛三族,吓唬人的。
“啊!明王来啦!”
“明王是来杀异族的,是援军!”
“快!快开城门,以迎王师!!”
看着城门缓缓打开,孟良正想催马上前。
一边许褚却想阻拦,但又不敢。
“王上,战场不比校场,不若让我等先冲吧!”
“没错,王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异族战场乎?”
孟良示意无妨,左右看了看排成好几排的猛将们。
“诸位,昔日孤之武力不及幼童,尚敢临战讨贼,面不改色。”
“何况孤今日武艺精进,比之诸位都不遑多让。”
“更兼诸多精锐大军在侧,若是孤此时迟疑,怕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