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的温度是熟悉的冰冷。
虞欢一咬牙，伸手扯断脖子上的银链，可没等她动手，对方松开了她。
“别紧张，李鱼同学，是我。”
那人声音温和，夜里听着分外清晰。
堂屋里没开灯，一片漆黑，虞欢贴近木门，顺其自然地平息着呼吸，默不作声地把银链收回口袋里。
过了几秒，眼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沉声问道 : “周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被认出的周迟不慌不忙，略带叹息地低声说 : “自然是来逃命的。”
“逃命?”虞欢莫名觉得好笑，“周老师，你是在山上遇到危险，这才半夜闯到别人家里......来逃命吗？”
她着重强调了后四个字，像在嘲讽，总之怪声怪气的，语气算不上好听。
周迟仿佛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甚至顺着她给的话头，好脾气地往下讲 : “看来老师我和李鱼同学真是心有灵犀，连我在山上遇到危险都能猜到。”
“山上有个会吸血的怪物，老师差点没吓死。”
“那你没事吧，周老师。”虞欢假惺惺关心了一句，实际在心里对他竖了根中指。
今晚闹鬼的事，没他掺和，她才不信。
“老师没事，你不用担心，李鱼同学。”周老师说着，慢悠悠地走到木窗前，伸手把两扇窗推开。
窗外一轮血月悬挂在黑黢黢的夜幕中，像极了那怪物分身出来的红色眼珠。
虞欢微眯着眼看了会儿，没有特别惊讶，她就知道今晚注定不安生。
笼罩在血月下的大路上，她看到了几个逃跑的身影，通过一阵尖叫声，她认出其中一人是平头男。
追赶在他们身后的东西，挪动的姿势十分诡异，颤动着肩膀，摇摇晃晃地行走在浓稠的黑夜中，恍若一具死尸。
而且死尸还不止一个。
虞欢下意识回想起村长家那个死尸，那张血糊糊的鬼脸现在还深深地映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恐惧之余，她更多的是震惊。
那个死尸的脸很像小芳......
“你看出什么了吗？李鱼同学。”
不知何时，周迟竟站到她身后。
虞欢头皮发麻，本能的转身，没想到他正好俯身，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得极近。
并不明亮的光线下，男人的眼珠子黑黝黝的，不见任何波澜。
她被他的眼神逼得想后退，可身体全然不受控制，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周老师，你到底想做什么？”
“老师没想做什么。”周迟笑得无辜，“老师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李鱼同学，告诉老师.....”
“你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是什么?”
虞欢的心猛一跳，他居然看见了!
“不肯说吗？”
周迟轻笑一声，攥住她的手腕，偏头把脸贴近她的手蹭了蹭，像大型的猫科动物在安抚着受惊的小猫。
那层柔软的肌肤下流动着滚烫甜美的血液，男人情不自禁地吻了吻。
她使劲想抽回手，结果还是没用。
等她抬眸看向他时，顷刻间，男人又张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咬得很深。
虞欢蹙紧眉头，又倍感怪异地松开。
好奇怪，一点都不疼。
“小鱼，醒醒，醒醒——”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喊她。
周围的风缓了，呼吸也慢了，一切都好似电影里呈现的慢镜头。
所以，这是梦吗？
虞欢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推开周迟，这一推，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他笑着舔去唇角的血渍，身影渐渐消散，了无痕迹。
静悄悄的空气中只留下一句。
“李鱼同学，明天见。”
现实中。
“小鱼，孩子，醒醒。”
虞欢眼皮动了动，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白光，这才半眯着眼坐起身来。
天亮了吗？
嘶，头好痛。
她皱着眉，右手捂在太阳穴上。
这里是......哪里?
“小鱼，你还好吗？”
循着声音，她转头看到了一个衣着朴素，表情担忧的妇人，是小芳的妈妈。
所以这里是小芳家吗?
坐在土炕边上的小芳妈妈看她呆愣着，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小鱼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我没事。”回过神的虞欢连忙否认，又开口问 : “王姨，我怎么会在你家?”
小芳妈妈说 : “是你王叔发现你的，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你坐在廊檐外边，一动不动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这才叫我把你扶进屋里头。”
“小鱼，你真的没事了吗？”
小芳妈妈似乎还不放心，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如同测温度一般。
虞欢心头一暖，笑着说 :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没发烧，王姨。”
小芳妈妈又说起另一件事，“小鱼啊，这大早的，你怎么会坐在外边?”
“......我也忘记了，可能是昨晚梦游，不小心晃到你家了。”她有些尴尬地抠了抠脸，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一切。
昨晚的一切，她本以为是梦，但莫名其妙来到小芳家，屋内的摆设还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昨晚好像来过这里......
算了算了，能熬过昨晚就是好事。
虞欢晃了晃脑袋，挥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下床和小芳妈妈说再见，她今天还有课，要赶紧回去了。
小芳妈妈把她送到门口。
这会儿的天蒙蒙亮，村子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叫声，凌晨的路上，依稀有几个走动的村民，人不多。
“时间还早，小鱼你走回去也来得及，不要着急。”
相比之前的憔悴，小芳妈妈面色红润，脸上还带着笑，精神状态看上去好了许多。
“嗯，我会的。”
“对了，王姨，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虞欢犹豫了片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将积压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 “王姨，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声...音？”
她能看到小芳妈妈明显愣了一下。
“有啊。”小芳妈妈扬起笑脸，“我听到了小芳的声音，她就站在窗户外头，叫我妈妈，让我给她开门。”
虞欢听得心惊胆颤，没等她回话，小芳妈妈又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激动的眼神中掺杂着癫狂 : “小芳没有死，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小鱼，你昨晚是不是也看到了!”
“快说，是不是！”
这时候了，虞欢哪敢说一个不字，她只能艰难地吐出一个“是”字，以求稳住隐隐发狂的小芳妈妈。
得到她的肯定，小芳妈妈果然恢复了正常，微微笑着，转身哼着小歌回到院子里。
“小芳，小芳，妈妈的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