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湿暖越发浓重,令人好似身处在热汽蒸腾的汤池中。
草木密林的味道也被蒸烤地越发浓郁,飘出一股股浅淡腥气。
压抑沉闷气流四下蔓延,唯有崖下那方清泉的潺潺声,时时令人深省。
“向死而生?难道作为天下之主的皇帝会对这世间毫无留恋吗?”
“也许吧!”
卫诸打量着她的背影:“小姐看来对皇帝很了解?”
“算不得。”
“小姐是查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
好奇的卫诸有些泄气,看来小姐是不愿意多说一句了。
“云梦观的上任观主去哪了?”林婉儿突然问道。
卫诸一愣:“啊?”
“如今的观主不是以前的观主吧?”
卫诸挺直身:“是,卫净尘是上任观主唯一的入室弟子。至于上任……”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卫诸挠了挠下巴:“倒也不是不好说,就是上任观主如今的身份有些……”
“噢?”林婉儿被勾出几分兴趣:“京师中还有令你顾忌之人?”
卫诸尴尬地咳了声,终于直言道:“卫净尘的师父道号净尘子!
卫净尘如今用的这个道号,便是他师父将自己的道名弃用给他的。”
“为何是弃用?”
“净尘子觉得他配不上这道号。”
“他做了什么?”
“他……”卫诸又挠了挠脸,干脆道:“他与尼姑庵的住持通奸,被人给捅了出来!”
“嗯?”林婉儿的确有点意外,想不到这老道士还挺风流。
她脑中突然一闪:“你说的尼姑庵,该不会就是如今在北侧的那座尼姑庵?”
“小姐知晓?”
“来时听过一些传闻。”
卫诸点点头:“的确是那里。
“早先,云梦观与那座尼姑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颓垣废址的状态。
据附近的人说,尼姑庵比云梦观的存在要稍早些,百年前就有。
只是这两处地方最初是谁承建?如今已无人能说清,叫什么名也无可考证。
总之,那座尼姑庵里最先供的是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那不是幽都之王吗?”
“是。后土娘娘在民间也代表大地之母,与生育之事有佑。”
林婉儿点头:“若如此,那间尼姑庵承建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
“也许吧,这谁又知道呢?”
“你继续。”
“是。”卫诸应道。
“二十年前,在各地已云游数十年的净尘子便来到云梦观,就此安顿下。
当时云梦观只是个被废弃的无名小观,连这些青瓦房都没有。
净尘子自己出钱整修后,才正式挂名为云梦观!”
林婉儿有些疑惑:“云梦观听来与云来寺是否有点相似?”
卫诸笑道:“的确,小姐的感觉并没错!”
净尘子向来是随性之人,平日对大小事都是粗枝大叶,浑不在意。
云梦观整修好后,他就是懒于起名,期间一直推三阻四。
恰好当时云来寺也刚建成,于是他便就地取材,照着云来寺取了名。”
“呵,原是如此,这净尘子倒有些意思!”
“是啊!净尘子的确是个颇有道法之人!”
“之后呢?”
卫渚视线投向北侧:“云梦观刚整修好不久,那座尼姑庵居然来了个尼姑。
那尼姑与净尘子一样,打算在那久驻,所以也开始对尼姑庵进行整修。
尼姑庵修好后,那尼姑自然就成了庵中主持,只是新庵堂一直都未挂名。
一开始,那女主持的确表现的是个正经修炼之人。
每日不是在庵中参禅打坐,悟道清修,便是在附近翻田播种,砍柴捡果。
后来,附近有苦处的女子便纷纷慕名而来,随着她做了庵中的小尼姑。
再后来,又有不少犯了事的官家女子被直接送到那里。
如今看来,当时官府的人怕是早已征用了那座尼姑庵。
自此后,那尼姑庵就渐渐变了调,成了腌臜之处!”
林婉儿皱眉:“也就是说,那座庵堂是从官府插手后才渐渐成为私楼的?”
“可以这么说!”
“那净尘子又是如何与那女主持沾染上的?
难不成净尘子这种修道之人,也对这些地方有兴趣?”
卫诸摇头:“虽道中也有阴阳双修之术,不过他并非是因这个原因。”
“那到底是何原因?”林婉儿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卫诸也不敢再绕圈子:“净尘子与那女主持年轻时就相识。
准确说,净尘子还在俗世之时,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公子。
那女主持一直是他的邻居、青梅竹马,两人也曾有过婚约!”
“是吗?这两人竟是这种关系!”林婉儿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八卦。
“此事千真万确……”
她抬手阻了卫诸接着要出口的话:“让我先猜猜!
这净尘子为了修道,肯定是先负了他的青梅竹马。
接着又与父母闹僵,离出家门,多年不知所踪!
那青梅竹马苦寻无果,本想另嫁他人,却始终存着份不甘。
后来更是因爱生恨,一气之下,也出家做了尼姑。
但她的心始终不净,苦修无果,便遵从本心,外出去寻净尘子。
可天大地大,找人哪有这么容易。
最后苦寻多年,才终于有了净尘子的消息,并跟随到了这里。
所以,她完全是因净尘子才留在这尼姑庵的?”
林婉儿看向卫诸,那双清冷的眼有些发亮:“是也不是?”
卫诸不由笑出声来:“小姐,你平日里倒底看了多少话本子?”
她有些不满:“究竟是也不是?”
“虽稍有出入,但大体是如此吧。”
“哪里有出入?”
“那女主持比小姐所说的,更要为情而狂,为爱而困。”
林婉儿了悟:“是啊,若不是如此,她怎肯留在私楼这种地方?”
“嗯,不过如今人不在了。”
“不在了?”
卫诸叹口气:“她与净尘子闹出这种事,不管原因为何,事实怎样,都不可能再留下了。”
林婉儿回神:“对,差点给忘了,那这两人如今在何处?”
“净尘子去了城中南边的无相寺!
至于那女住持,听说就安顿在附近的水月庵。”
卫诸咂了咂嘴:“这两人还真是如影随形呢!”
林婉儿睁了睁眼:“你说的该不会是一直封在无相寺塔阁内,从未外出的那位无名佛子?”
“正是他!”